傅瀚晟坐在黄包车上,鼻子呼出来团团白气。他穿着羊绒大衣,贴身的是柔软的羊毛衫,身上倒不是不怎么冷,就是冻脚,脚又冷又木。那不是他的脚,是冷硬的大理石雕像。
拉他的黄包车夫看起来是中年人,两鬓已经出现了白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大冬天穿着单薄的棉衣,一团发黑的棉花从他后背的破洞露了出来,拉着车的双手也长满了冻疮,又紫又肿看起来有点骇人。
“先生,到狄俄尼索斯饭店了!”
傅瀚晟从黄包车上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枚袁大头递给了汗流浃背的黄包车夫,“不用找了。”
中年男人立刻眉开眼笑,惊喜的给他连连鞠躬,“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您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傅瀚晟微微颔首,印度门童殷勤的从门口小跑了过来,要为他引路。
他跟着走了几步,倏然又转过身,看向正在用毛巾擦着热汗的黄包车夫,提声道:“回去买件厚点的棉衣。”
黄包车惊异的抬眼看着他,脸上是明明白白的错愕。
傅瀚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跟着印度门童走进狄俄尼索斯饭店。
狄俄尼索斯饭店是北平第一等饭店,老板是英国人,特意请了法国高级酒店的大厨烹饪法餐,不对中国人开放,向来是在北平定居或旅行的外国人消磨时间的好去处。傅瀚晟之前也是这里的常客。
只是他这次过来却不是为了吃饭来的,他是来捐钱的。
……
穿着白色大衣的洋鬼子走进了饭店后,刘哥才醒过神,他放下擦汗的汗巾,自言自语道:“个洋鬼子看起来是个冰疙瘩,倒是个热心肠。”
一阵白毛风吹过,他脸上的汗几乎是立刻干了大半,汗毛眼胀起凸出了出来,仿佛被塞进了冰粒子,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刘哥揉了揉鼻子,期待的人来人往的狄俄尼索斯饭店,这么多人用车的肯定也多,而且有钱人给钱也大方,他守在这儿准错不了。
和他同样在等客的一名黄包车夫无聊的向他搭话,“狄俄尼索斯饭店不是只招待外国人吗,我这看着门口怎么这么多中国人?”
刘哥脸上情不自禁带上一丝骄傲的神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谢导演包了狄俄尼索斯酒店,要在这里开会!”
“乖乖,谢导演还真是有钱啊。”那人乍舌,又好奇的追问道:“开什么会啊?”
“还不是救灾的事。”刘哥道:“最近报纸上三天两头报道西北的旱情,谢导演也刚从西北赈灾回来,他这回就给咱们北平的有钱老爷们都发了请帖,请他们过来给西北捐钱,这就叫做慈善晚会!”
“你咋知道的啊?”
“报纸上说的啊!”
“乖乖,你还会看报纸啊!”
刘哥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轻描淡写道:“之前谢导演就住在我隔壁,他教过我几个字……”
“老天爷啊!原来他们之前一直说的那个黄包车夫是你啊!”
迎着同行震惊崇拜的目光,刘哥下意识停直胸膛,给对方讲他和谢听澜做邻居的那些年……
……
沈筠用手给自己扇风,她后背现在出了一身汗,贴身秋衣仅仅黏在她身上,弄的她怪不舒服的。
狄俄尼索斯酒店里暖气很足。这是时下流行的蒸汽水暖,一向只在城里的政府部门和社会名流家才有,沈筠的父亲沈明华是北平知名的剪辑师,所以她家境不差,但是即便如此她家里也是用不起水暖的。
她眼神游离,漫无目的的东瞅西望,心中满是好奇。她还是第一次来到狄俄尼索斯酒店。狄俄尼索斯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这个外国饭店以狄俄尼索斯做名,想必葡萄酒一定很出色。
她叫住游走的侍者,从托盘里取走一杯葡萄酒,试探性的抿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俊俏的小脸也皱成了苦瓜脸。
呸!
又酸又涩,难喝死了!还没有自家酿的果酒好喝!洋鬼子的舌头有毛病吗!
“阿筠!好久不见!”
沈筠一抬头,就看温梦星惊喜的脸。她是爹的学生,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阿星,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她随手放下酒杯,抱着小姐妹的胳膊,声音软软的撒着娇,“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现在比我爹还忙~”
温梦星也亲密的低下头给她咬耳朵,“我们慈善基金会最近在往西北那边筹粮,别说我了,黎会长这么大年纪了,还亲自跑去山西娘家找粮,还有我妈和姑姑,她俩天天厚着脸皮去各家要钱,我这个做小辈的,一些琐碎小事只能代劳了。”
沈筠心疼的看着她尖尖的下巴,又爱又怜的挂在她身上,连声道:“你吃苦了,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我回头给你送饭吧,把你掉的rou给补回来。”
“不用了,我家里又不是没有厨子。你最近也挺忙的,我听说你打算去西北拍电影?”说起这个,温梦星表情立刻严肃下来,她忧心忡忡的看着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