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窗,我听到在嘈杂的电视背景音中,老板和老板娘模糊的说话声,什么“有钱人”,“做个满月都这么大排场。”
起初我并不在意,眼前满水池的碗碟要洗,我还赶时间,我并不在乎谁家在过满月,直到我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许家”的字眼。
我不由的抬起头,隔着玻璃,将视线放到上方的电视上。
那是应该是回放,画面里一派花团锦簇的热闹,镜头扫过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真心或假意的微笑。
我记得我当时看着屏幕上,这个我应该喊作父亲的人,以一种极其爱护的姿态,揽着她和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孩,那画面温馨极了。
我想如果我不是他的孩子,我会觉得对方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如果赶上我不忙的时候,可能我还会在心里真诚祝福对方一句。
我记得我当时站在洗碗台前很久很久,胸口沉沉让我喘不上气来,眼睛也酸涩极了,但我并没有哭。
过往几年的生活经验已经告诉我,眼泪这种东西,如果没有人爱你在乎你,那它除了让自己显得软弱外,没有任何用处。
直到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画面,那绝对是我过往人生中,最富有黑色幽默的一幕。
似是见我许久不说话,许晟踟蹰的唤道:“念念...,爸爸..我知道你过往肯定受了很多苦,过去的我没有办法,但现在你回来了,爸爸会补偿你的,爸爸这些年也有不少的资产...”
“爸爸都留给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小心中带着希冀的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疲累,我闭了闭眼睛,才重新开口对他说:“你走吧。”
他瞬间有些焦急,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样子想过来拉我,手都碰到我的衣角了但又强行收了回去。
最后他站在原地,语气急促的说:“爸爸没有奢求你的原谅!爸爸只是想补偿你而已,你不用原谅我!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我过的很好。”我看着他,平静且残忍的说:“如果你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我会更好。”
许晟走了,他走的时候脸上满是失魂落魄,步子都有些趔趄。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想的却是我小时候看到的他,那时候他还是脾气温和,又对我无限宠溺的父亲,我只觉得他的背影高大极了。
但他最终没有为我和我的母亲撑起一片天。
我在客厅的沙发中坐了很久,我想了很多过往的事情。
其实在我工作之后,已经很久不去回忆当初在蕴城的事情了,但今天许晟的到来,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像是被突然打开了闸门般,铺天盖地的将我淹没。
我记得初到蕴城的时候,是幸福过一段时间的,即便母亲没有拿那笔钱,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积蓄,按理来说是可以在蕴城这个小城市衣食无忧的生活几十年的。
但缺乏生活经验的她被别人以买房投资的名义,几乎骗去了所有的钱。
生活开始艰难了起来,我们不得不从租住的有着花园的院子搬了出来,搬到了老旧拥挤的居民楼。
这里的租户一般都是小商小贩,或者是外来务工人员,人员繁杂,但大多素质一般,我和我的母亲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和母亲出门买菜的时候,经常会感受到四周或新奇或审视的视线,那种视线让年纪不大的我都会经常感到一阵不舒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是从谁开始传起来的话,反正等听到我们耳朵里的时候,版本已经有很多个了。
但每一个版本都无一不在指向我的母亲是一个浪荡的,人尽可夫的女人。
或许流言的最开端,只是母亲不经意间和某个长舌妇的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又或许是被某个男人帮忙搬了搬东西。
但这些不重要,那些看不惯我母亲的人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她们只在乎自己是否有茶语饭后的谈资。
其实母亲在外面找了一份钢琴老师的工作,工资不低,只要坚持几个月,我们就能攒够搬离这里的钱,但没有以后,天真又性子高傲的她被流言击垮了,工作也在频繁失误中丢了。
再后来,她开始不断的逼着我努力学习,但从小懒散的我,又逢父母离婚这样的事情,我根本无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她先是说,再是骂,后来就是打,她一步步的从那个我眼中温和慈爱的母亲,变成了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歇斯底里的女人。
那段时间我常听到的话就是:“你为什么这么笨?你怎么就没有你哥哥半分聪明?”
我是恨过她的,也曾经一度想过离家出走,但在好几次听到她晚上压抑的哭声后,我就放弃了,我想如果我也离开了她,那她岂不是就真的被所有人放弃了,我舍不得她这样。
我永远记得之前她抱着我坐在钢琴前,温柔的教我钢琴的样子。
后来我又知道她病了,我不算释然,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不怪她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