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洛是女帝,女帝怎么可能突然注意到一个男人,并且对他多加关照呢?
唯一能施加这一切的手段,便是责罚。
况且,以秦珏多疑敏感的性格来看,若是骤然对他好,恐怕他还会以为她别有所图,对她产生猜疑之心。
她只能当一名渔者,等着他自己主动凑上来,咬钩入网。
心中如此思量着,阿洛不着痕迹瞥一眼他微红的耳根,唇角露出一抹无人可见的淡淡笑意:“会骑射吗?”
女帝的声音被劲风吹得四散,传入耳中已变得微弱,却还是她一贯的冷淡漠然的味道。
秦珏眼底残留着一抹恍惚,他想方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然怎么会以为女帝的语气温和。
脑海中思绪翻涌,他口中则谦卑而小心地答:“奴不会。”
其实是会的,他到底是皇太子,自然学过一点骑射,只是很少用罢了。
然而就他那点粗浅的功夫,也不必拿出来献丑。
他已然发觉,女帝并不弑杀残暴,至少跟随她这几天以来,他不曾见她有过责罚下人的手段,但她很不喜弱者。
若是有什么技艺不会,就要去学,若学习中惫懒,才会叫女帝厌弃。
他不会舞枪,手脚无力,体质虚弱,她虽然严厉责罚,责罚的内容却都是帮助他提升的东西。
事实上,有些错误秦珏完全可以避免,比如那日拿刀,那刀再重也不过十几斤,哪里就到拿不动的地步呢?
偏偏他做出来,又让她瞧见,还主动跪在她面前请求责罚,果然被她勒令锻炼臂力。
今日奔马之事,他来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帝兴许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他自己凑上前去,才引来这一番训练。
不久前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缓过神之后,他又猛然意识到,女帝可以让踏雪全速奔跑,可她偏偏克制了它的速度。
后来她加快速度之前,把他拉上马背——这恰恰证明了他的推断。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秦珏明了,这位令诸国闻风丧胆、无数人背地里骂煞神的女帝,其实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她是真正的,能够被万人敬佩爱戴的强者,与他这种骨子里都黑透的人,截然不同。
他事事算计,内心Yin暗,做任何事都会做一步想三步,能够在泽西皇宫活得好好的他,手里怎么可能没有沾染黑暗污浊?
而她光明磊落,强大威严,她的父母伉俪情深,她没有争权夺利的兄弟姐妹,她身边的臣子们唯她马首是瞻,士兵们敬她如神。
那样的光明,真是让人感到刺目又向往。
每次面对她,秦珏都要死死克制住自己,压抑胸口翻涌的炙热,才能保持平静的姿态,掩藏住眼中的渴望,不叫它们泄露一丝一毫。
女人一手松开马缰,骏马飞驰,撒欢儿一样奔跑。
“骑射也不会,你是如何入的军营?”女人话语传来,秦珏不自觉提起了心,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下一瞬,又听她冷嗤道:“想来泽西也就如此了,不堪为敌。”
她并未深究此事,秦珏悄然松了一口气,迟疑道:“奴原是一小兵,得罪了人,便被送来这里……”
任何谎言,半真半假才最不易看破。
她对情绪感知很高,他一直记得,所以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愤恨。
女帝显然信了他的话,也或许是不在意,问都没问一句,只淡淡“嗯”了一声作答。
不知为何,秦珏心中竟浮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踏雪兴许是跑过瘾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们此时已经来到那片花海之中,四处遍野都是粉白的小花,地毯一样铺开,放眼望去仿佛一片粉白的海洋。
女帝双手都松开马缰,片刻后她从后面拿过一副弓箭,伸到他眼前。
“试一试,拉不拉得开这弓。”
秦珏依言接过那弓,这柄弓是上好的牛角弓,入手十分沉重,他只是握在手里,便觉得手臂酸软。
虽然有之前被牵着跑的缘故,但也能看出这弓不同凡响。
莫名地,秦珏猛然意识到,自己舞过女帝的长枪,骑过女帝的踏雪,如今又用过女帝的弓箭。
这些……是巧合,还是特例?
“专心。”冷淡的嗓音钻入耳膜,瞬间将他的思绪打断,秦珏轻轻摇摇头,把那不现实的想法抛之脑后。
秦珏一手握弓,一手捏着Jing钢长箭后的翎羽,拉动绷直的弓弦。
这一拉,他立马察觉到,自己拉不开这弓。
若是往常的他,还能稍微拉开多一点,但此时此刻的他,绝对拉不满。
他拉了一小半,就再也拉不动,手臂没有了半分力气。那牛筋做成的弓弦好似在与他角力,扯着他的手往回退去。
秦珏始终没有松手——女帝不喜欢半途而废,他可以拉到肌rou受伤,都不可半途退却。
果然,就在他坚持着却依旧被缓缓拉回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