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骑在马上,倒没注意到这一幕,她能感觉到周围人身上传来的惧怕,却没从那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任何情绪。
他的气息很稳,呼吸均匀,平静地犹如波澜不兴的湖面,没有惧怕没有担忧,似乎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即便她的长枪抵在他额前,他依旧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姿态。
阿洛手很稳,枪尖沿着男人的额头鼻梁缓缓下滑,最终触碰到他的下巴,她手腕稍稍用力,男人被枪尖挑起了脸。
那是一张尽管沾染了灰尘、还带着点青紫伤痕,却依然能看出面貌不俗的脸孔,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面部轮廓立体俊美。
他的目光如她想象的那般平静,幽深沉静如万里深海,自浓密长睫下淡漠回视她。
即便锋利的枪尖距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即便他的下颌已经印出一道细微的血痕。低头时尚且看不出什么,一抬头,只这一双不屈的眼,便叫人察觉到不同。
阿洛漫不经心想,若他一直用这双眼睛看人,也不怪之后遭遇那么多屈辱。
“知道怎么做奴仆吗?”
冰冷的冷铁抵着下颌,秦珏抬着脸,被刺目的太阳光晃地眼前一片晕眩。
他听见了那冰冷的女声,却看不大清她的模样。
秦珏不像其他战奴,是直接从大营里提出来的,他被人捆住手脚,丢在马车里日夜奔驰两天,滴水未进赶到这里,若不是靠着一股毅力,此刻恐怕已经失去意识。
阳光刺目,那居高临下的女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背着灼灼烈日,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下颌微微一痛,秦珏轻轻垂下眼帘,遮住刺进来的光线,嘶哑着嗓音缓缓道:“……不知道。”
“首先,收起你那样的眼神。”
女人声音冷淡悦耳,若是只听这话,恐怕还以为她在好言劝谏。
然而她话音刚落,那抵在男人下颌的枪尖蓦然收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刺进旁边一名战奴的胸膛。
“噗呲——”这是血rou被捅开的声响。
秦珏侧脸微微一热,温热的血ye溅在他脸上,没一会便失去了热度,变得刺骨冰凉。
那战奴满眼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红色枪杆,藏在身侧的手指蓦然一松,一柄匕首当啷一声坠地。
“看见了吗?不论你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只是我的奴隶。如果学不会当奴仆,那就没必要活着。”高高在上的女帝慢条斯理说着,慢慢收回长枪,枪尖随意一甩,上面的血水珠子一般滚落。
她的举动那么轻易,语气那么平和,似乎并没有杀死一个人,而是随手摘下一朵花。
秦珏睫毛眨动,体内残留的最后一点温度好似被脸上的血滴吸走,他胸口的脏器在鼓动,可他太疲惫,神智都有些昏沉,难以分辨心脏里涌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只能悄无声息垂眸,低下头颅,让自己看起来更柔顺谦卑。
“还算不错。”女帝口中吐出夸赞之语,她心情似乎很好,语音中带了点笑意,轻飘飘道,“姿色尚可,当战奴可惜了,不若来我身边侍候。”
话是询问,口气却是陈述。
毕竟她想做的决定,本就不需要征求他人的意见。
周围有人瞪大眼,有人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神色间掩不住的诧异。
女帝却没在意众人的惊异,丢下这句话,她便策马返回,长枪映出的光耀眼夺目,在视野中逐渐远去。
很快,便有人来到秦珏面前,将他从战奴中拖走,带去一处营帐中洗澡换衣。
这里的仆从都十分安静,无人开口说话,他们给秦珏擦洗身体,看见他手脚上的伤也没有表示任何疑问,仿佛他只是一个不需要交流的物件。
或许,他本就是个物件。
洗干净一身风尘,换上轻薄的绸衣,又吃了一点食物,被包裹着送到最大营帐内的床榻之上时,秦珏内心如此想到。
身为泽西国皇太子,有一位荒yIn无度的父亲,自小生活在混乱的后宫之中,秦珏再明白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他已然反应过来,自己从一介战奴成了那位女帝的床伴,大概床伴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工具。
屈辱吗?屈辱。
这比当一个奴隶,都要来的屈辱。
成为奴隶最多折磨他的rou体,可当他一名堂堂皇太子,沦为床笫之间的玩物,那便是在折辱他的灵魂。
但为什么,在屈辱、厌恶、自弃的背后,他心口还涌动着另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秦珏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望着帐顶出神。
女帝还没来,账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
周围很安静,他在路上奔波两天,一直没怎么休息好,此时洗完一个热水澡,又吃过东西,睡在这样一个安全的、不用担心任何刺杀暗算的地方,没多久就被浓重的睡意包裹,眼皮变得沉重。
不知不觉,秦珏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久违的沉眠中。
阿洛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