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微微一怔。
阿静的话提醒了他,一个先前从未想过的可能性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令他顿时有些脊背发汗。他匆忙将阿静在码头放下,说道:“我回小六条去了。”
一路策马,缘一还是有些后悔和惊惧。
万一,姬君骗了他,怎么办?
万一,姬君根本没打算等他回去,怎么办?
他咬咬牙,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回到了小六条城下。当他匆忙地推开一扇扇移门时,看见的是家臣平冈惊诧的面容。
“缘一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平冈问。
“姬君呢?”缘一问。
“啊…夫人已经……”平冈露出沉重的神色来,“她是出身安艺的武家女子,是极有自尊地离去的。请您放心吧。”
继国缘一的面孔一僵。
他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他觉得手脚有些沉重,呼吸也似凝了冷汗一般的急促。但他依旧催动着手脚,推开了最内里的门扇。他的义姐,正沉睡于此,双手合拢于胸前,紧握着绘有继国一族鹰羽麻叶家纹的短刀。
继国缘一在原地发怔了许久,才轻着呼吸,慢慢走到她的身旁,跪了下来。
“……”
漫长的沉默,似无尽的夜色。
“姬君……”
他从来不是神之子,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罢了。
什么都没能办到,什么都没能保护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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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国岩胜来到小六条城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妻子的死讯传至鬼杀队后,他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整整半月,他既不理睬鬼杀队主公的命令,也不出现在人前,犹如凭空失踪了一般。
然后,在半月之后,他又面色如常地归来,很冷淡地告知众人,“给主公添麻烦了、但是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回家祭奠亡妻”。
主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很快便应允了他的请求。于是,继国岩胜来到了妻子身逝的小六条城。
登上天守阁之时,他几乎要认不出这座当年他亲手选定地点、为优所兴建的城郭了。原来,这里已经如此繁华。昔日只有野草的旷原平地上,兴建了连绵的屋宇,沿着盘桓的城墙一路曲折交织。--
“岩胜殿,夫人故去之前,就住在这里。”负责引路的老侍从打开了一间房门。他看着多年未归的旧主,颇有些感慨地说着,“夫人的东西也都还在这里,少主说,以后会时不时来小六条看看的。”
岩胜冷淡地点头,望向了屋内。
很简淡的房屋,插花的花瓶空空如也。壁上悬着一副挂轴,上书佛号,像是幼童顽劣之笔。仔细一看,原是长子继国良行初初学字之作。一旁
的佛龛似乎是从若州移过来的,很老旧了,应当是母亲留下来的旧物。
继国岩胜在佛龛前慢慢地跪下,合上了双目。
“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女儿,便将此城留给她作为封地。”
“冬天的时候,若能和家人在此地赏雪,一定是件极为风雅之事吧。”
隐约间,岩胜似乎听见了什么声响,犹如女子在耳旁的柔软喃语。这声音似远似近,缥缈不得,让他倏忽睁开了眼睛,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屋内空空荡荡,并无旁人。
又一阵嘎吱的鸣板响声传来,岩胜侧身望向后方,原来是位身披袈/裟、手持金杖的法师赤着脚踩上了榻榻米。
“法师……”岩胜垂下了目光,道,“你来的有点迟了。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应当提前两天到达小六条城,为我的妻子祷佛。”
“岩胜殿发来信函的时候,天正大雨。我虽一路追赶,但到底是有些耽误了。”法师双手合十,致以歉意。
“罢了。”继国岩胜冷淡地说着,“请坐下吧。”
屋内一片寂静,佛龛前的香早就灭了,只余一盘未清理掉的烟灰。继国岩胜沉默地跪坐着,表情冷淡,犹如雪覆;而坐在他对面的法师,只是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念祷起来。
“……法师,我有一问。”
“岩胜殿,请说吧。”
“‘转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
“……人若乘愿而去,渡尽二十八天,则可再回人世。只不过,此一世,彼一世,为男为女,为上人为下人,皆无定数。乃至于年岁日月,皆如缥缈,不可猜求。”
“年岁日月,不可猜求吗?”
“正是。”
法师拨弄一下手中数珠,低声道:“逝即灭去,只需谨记,但不得再索求。”
继国岩胜沉默了下来。
恍惚间,耳旁似乎又有女子的笑声响起来了。有人凑在他耳边,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岩胜…”
他皱起了眉。
已经不知第几次了。无论昼夜,他总能听见优的声音。挥之不去,他也不想驱赶。就像是一道烟雾所成的幻影,无处不至,无所不在。甚至于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