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河正在自己屋子里捣药,他随时药谷的弟子,但离谷之后并不是靠自己的医术行事,而是靠他的长剑。其剑名为“无锋”,是被记录在兵器谱上的名器,出自一位无名的匠人之手,没人知道这位无名的匠人到底是谁,正如没人知道苏长河师从何处,来自哪里。
他和周沐是在北方认识的,那时候他还不是武林盟主,苏长河也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他放下了手里的捣药杵,静静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他听力很好,药谷的诊脉方式不仅依靠触,也靠听。
但是,他并不喜欢医术,学医不过是因为自己是被药谷的谷主带大而被迫学习的。
“苏兄。”周沐敲了敲他的门,苏长河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困惑他怎么会找过来。
“盟主,一早就来小生处,可有要事?”他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衣袖上沾了一点绿色的草药汁,让他不免皱了一下眉,觉得自己刚才有一些心不在焉。
药谷最忌讳这个,虽然他不爱医,但是药谷的谷训到底是刻在了他脑子里,总是时刻督促着他的行为举止。
“有一事相求。”周沐难得话语里多了几分柔,让苏长河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会倒大霉。
自从认识他开始,什么时候听过他这个声音。一般周沐声音里有异样的时候,多半对面很快就是个死人,或者残废。
苏长河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哪里得罪过他,连带着对门外另外一个人也好奇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捏了一把银针藏在袖子里求个自保,然后拉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外面站了两个人,一个周沐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子。那女子显然有些怕生,正缩在周沐后面,死死抓着他的披风,就差让自己完全钻进去了。
“这位是……?”他在震惊之中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不免语调里还是颤了颤,尾音有点上扬。
“是在下的夫人。”周沐倒是第一次和人这么介绍温若云,心跳得飞快,他回头看温若云,想要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但是落在苏长河眼里却成了他正满脸柔情的看着身后的人。
苏长河觉得可能自己开门的方式有哪里不对。
他不禁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周沐这么区别对待,忍不住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眼,他就看出了一些异样。不过说到底,他对外的身份并不是医师,他是一名剑客,顶多算是略懂医术。
药谷弟子并不喜欢引人注目,他那些出谷的师兄师姐现在也都是默默无闻地做一个云游医,药谷的谷训之一要让世间再无疾病。所以他们并不会驻足在一个地方,但也会有弟子受名誉的蛊惑,自愿被圈在宫殿的一隅,专为王侯将相医治。
苏长河是自在惯了的,现在武林盟这种闲散的日子他很喜欢,所以并不想太多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他虽然内心困惑,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盟主,所求何事?”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否,进屋详谈?”周沐轻咳了一声,他半弯腰躬身,一向杀伐果断的人第一次放低姿态求助於人,让苏长河不免觉得也许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将两个人请进了屋,然后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再没有别人了后,才关上屋门。
“盟主,请讲。”
“我夫人之前遭遇行刺,中了南疆的蛊毒……”周沐直接将温若云中毒的始末全都告知了苏长河,“为今之计,只有药谷可以帮她了。”
温若云并不知道周沐在说什么,只是撒娇地搂着他的胳膊,明明对这里好奇的不行,但还是压着自己的性子,静静坐在周沐身边。
苏长河犹豫了,他并没有马上回话。
“盟主,此话是认定小生乃药谷弟子了?”他垂下了眼眸,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心里却分外的平静。
“庄里的大夫在古籍上找到了药谷的门徽,和苏兄一直带着的一样。”周沐没有任何隐瞒,他求人在先,他和苏长河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在北方的时候他们到底也出生入死过,所以他一不想用身份压他,二他也不想骗他。
“我还以为没什么见过那玩意儿。”苏长河突然笑了起来,他看向了温若云,她眼神有些空洞,除此之外呼吸的音色也不是很平稳,心跳声也不规律,毒已入骨,确实不好解。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周沐,我当初出谷的时候说过自己不会当医生,我要当一名剑客。”
周沐抿了抿唇,脸上多出了一丝歉意。
“不过,谁让你求我呢?”他转过了身,“而且还没让我喝你的喜酒!”
周沐愣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提这一出,一下子愣住了,然后轻轻笑了起来,苏长河也跟着笑了,徒留温若云一个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周沐发呆。
“若是她的毒能解开,我补给你。”他说着举起了茶杯,苏长河也爽快,两人愣是以茶代酒相敬了一杯。
“温庄主的毒到底现在何种境地,我需要先看一下,可能会让庄主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