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这样也脸红啊?」他扭过头不看我,但是尾巴开始快速摆动了起来。「不准摇尾巴你这只大笨狼,停下,马上停下!」真是糟蹋了精品喀什米尔羊毛地毯。
春雄靠在我身上,缓缓得磨蹭着。「干嘛靠那麽近?」湿掉毛发的刚硬触感在我皮肤上刮搔着,刺刺的,渴望被碰触却又无法否认自身的本质。「不然水都冲不到不就浪费了。」总是这麽实际,我还以为是某种挑逗的暗示。我将莲蓬头拿高准备要冲春雄的头,他立刻迅速得躲开,连眼神都变得警戒。「还是那麽怕水?我以为是游泳之类的时候才不行呢,原来连洗澡也是?」绝大多数生命动物都本能得会游泳,春雄是少数怕水的个体,甚至只是口鼻被沾湿都会触发他的逃跑反应。他沉默的看着莲蓬头,没有说话,露出凶狠的眼神。「过来。」我把莲蓬头挂好,将春雄拉了过来,轻轻抱住他,并缓缓抚摸他的背安抚着。他与外表体型不相称的高频率心跳在我胸口脉动着,我咬了咬他的耳朵。「那大概是三岁的事情吧,没有更多记忆的参照点我不是很确定。」换成海洋语了啊。每当他向我揭露那些最不堪的回忆和秘密的时候,总是会用如此疏离的语气,不熟悉的语言,好像是在说别的动物的故事一样抽离。「就像某种货品似的,那年,我的完全监护权刚判给某兽,法院的理由其实也很有道理:『兔子怎麽可能正常得将大灰狼养大呢?』,更别说有着现任Beastar的影响力谁都不想得罪他。」海洋语在空气中有些词语无法发音,但我大概能从嘴型和上下文听懂。我继续抚摸着他背上湿湿的毛,看着他左肩上的疤痕听着。春雄伤口癒合的速度总是快到难以想像,这点倒是和他父亲一样,是家族遗传吧。上次的伤口果然留疤了,今天就先别再弄伤他好了。「那天他第一次帮我洗澡。当水一碰到我的头的时候我立刻躲开不合作的反应惹火了他,他没控制好力道打了我屁股几下,把我丢上床,一边砸烂附近的家具和大声吼叫。那是他第一次打我。我想那段时间他应该心力交瘁吧,发生了那麽多事,缠斗了三年的司法程序,保守派团体的各种从中作梗,自然动物对他不信任感来到最高峰。所以我猜测种种压力让他那天终於因为连最微小的事情都无法顺利掌控而失去对情绪的控制,不小心失手打得太大力。」这麽简单的陈述事实,就好像没有动物在这其中受伤一样。「我想重点不是我的屁股有多痛,而是在最脆弱的时期,寻求应该保护的你血亲协助的时候,不但是没有得到回应,还受到额外的伤害。要不是说来幸运,还好我至少还算的上个次残品,生理上限制我没办法破碎得更厉害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会对性格养成造成什麽影响。」这就是同为沦落异乡者,相逢唯一能彼此理解的慰藉吗。「没几天後你母亲来拜访,一边嘲笑他是个连尿布都包不好的笨蛋的时候发现了我屁股上大片的瘀青。你母亲当场痛骂了他一顿,并且也让你父亲知道了。路易伯伯警告他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一定会让他失去亲权,并把我和我哥接到了鹿角大宅。」春雄那大大的脑袋又在我肩膀上磨蹭了几下。「後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换回通用语了,所以是对未来我们的相遇感到喜悦吗。春太郎和春雄基本上算是在鹿角大宅长大的,但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些事情。「把头抬起来。」他照做了,维持着一个向我露出喉咙的姿势,黑黑的鼻子指向天花板。我拿起莲蓬头,试了试水温,把春雄的耳朵向下抚平後用水冲着他的头发,避免水灌进耳朵里。眼睛以上的毛发都冲湿了以後,我用犬科专用的洗洁剂开始帮他洗头。他张开眼睛,黑色的眼睛不知在想什麽得看着我。湿透了的大尾巴,在大幅度摆动的时候,发出规律的啪啪声响。
春雄的毛发相当浓密,不管是清洁还是吹乾都是大工程,在我帮他吹乾身上的毛的时候他一直用期待的黑色眼睛盯着我。「不行。」想也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居然把耳朵放平了?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没有用,我也知道你是特意摆出来的样子,你还是想要讨好我?「我可没有答应你能在这过夜,回去你自己的房间。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不想因为你的存在分心。」你也知道我平常生活中扮家家酒似得假装在乎这在乎那的已经很累了,只有我们的时候可以让我轻松一点吗。我关掉吹风机,摸了摸春雄的大脑袋,他也点点头发出顺从的声音。但是既然我都愿意做做样子给其他动物看,为什麽不能为了春雄偶尔勉强扮演一下尽责的……说来我们到底又是什麽关系呢?理解彼此孤独的异乡客,那好像没有什麽责任问题啊。「等我忙完再看看好吗,如果可以我再去找你。」他摇摇头,站起身开始穿衣服。「不用啦,我知道你不想。那就明天晚餐见罗,晚安。」都不知道是谁在体谅谁了。当他起身要离开时我抓住他蓬松的大尾巴将他拉到身旁,轻轻按下他的大脑袋,用鼻子碰了碰春雄的额头。「十八岁生日快乐,大笨狼。」哈,又脸红了。他也用吻端碰了碰我的脸颊作为回应,再次道了次晚安,便摇着尾巴离开我的房间。我伸个懒腰,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好吧,该从哪里开始呢。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得敲打着,突然,灵感乍现。那就用这个标题吧─致,孤独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