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鹤松刚说完,王思颖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
她没有被这座村子吞噬,她等到了这一天!
有的时候,在深夜的梦中,她总觉得自己陷在一种黑得看不见尽头的绝望里,有什么禁锢着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将她勒死。
孙鹤松笑起来,反手也抱住了对方,等对方情绪稳定了,这才拿出一个随信寄来的大包裹,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盒水果硬糖,倒出一个塞进了王思颖的嘴里。
甜味泛滥,刺激大脑调动出了所有欢快的形容词。
王思颖破涕为笑,望着那水果硬糖,猛地一蹦三尺高。
“还有么,给我一盒吧,我给云悠送过去!”
孙鹤松一愣,王思颖的话提醒了周围正美滋滋看家里人送了什么来的青年,于是,本想送盒糖果的王思颖,提着一个小布包朝闻家狂奔了过去。
如果没有闻云悠,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呢?
那个少女似乎只是出现在那里,说了几句话,就将她从泥潭里捞了出去。
刚到闻家,王思颖就看见,院子里已经有人了。
是跟他们一起下放的苏墨洲。
闻家父子齐齐上阵,警惕地看着摆在院中小茶几上的大包裹。
刚才这人突然上门,说是受了他家照顾,来送些薄礼。
薄礼?
闻母打开包裹一看,一大罐进口的糖果巧克力,牛rou干,果脯,甚至还有一盒说不出名字的写着洋文的东西。
另外一大堆的日用手记之类的东西,全是县城里也买不到的稀罕物。
闻母尚且不明白这是啥,闻木匠走山转水见识得多,立马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他能搞得到的,不光贵,还根本买不着。
这么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家?
他可不是傻的!
闻母拿起一包干货闻了闻,露出满意的笑来,是海鱼,片进汤里,能给女儿多补补。
“闺女她妈,把东西放下。”
闻木匠沉缓地说了一句话,闻母回头看了看对方,一个眼色不错,闻母就明白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襟危坐。
“东西贵重,我们只是个吃手艺饭跑活儿的农家,收不得。”
苏墨洲明白了,这家人在委婉地拒绝他。
邮件信路一通,苏家的信和安排就下来了,以家里的疏通速度,他或许会比那些青年更早回城,他时间不多了。
“只是些吃用的东西,当不得贵重两个字,云悠经常来工站学习,我也算半个老师吧。”
闻母心底有些松动,说实话,苏墨洲不光是半个老师,还算女儿的恩人,要不是苏墨洲拦下了老赖头,女儿还不知道会怎样。
云悠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让闻母极快地就偏起了心态。
再者,这些东西,闻母确实有些垂涎这些东西的意思,都是难得的稀罕物,真想给女儿送过去。
就说那盒水果糖,村里那种粗糙的糖块都换不到几块,更别说是什么水果糖,巧克力了,都是听说过,见都没见过。
王思颖缩在闻家的矮墙下,偷偷露出一双眼睛,暗中观察。
他们的老师不对劲。
“我们心领了,东西就算了,你来了有些日子了,拿回去给自己补补吧。”
闻木匠的话又堵住了苏墨洲的出路。
闻家的儿子则更直接,直接站起来想赶人。
虽然对方长得十里八乡都找不着的俊,但是对方可是省城来的,要回省城的,难不成把妹妹一起带走么?
绝对不中!
苏墨洲抓住闻云高伸过来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抿了抿薄唇。
在他匮乏的男女之情记忆里,这种时候究竟该怎么办才能让对方不那么抗拒他?
“怎么了?”
少女雨落玉盘般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缱绻的绵绵困意。
头发有些乱,穿着一件月白底碎粉花的衬衫,少女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脸颊上泛着睡饱了的浅浅红晕。
“没事儿,快回房间去吧,你妈晚上给你做春笋烧rou!”
闻木匠露出笑脸,黝黑的褶子堆到眼角,露出些慈爱的憨厚。
他知道村里人怎么说他闲话的,女儿奴,耙耳朵,脑子坏了,把女儿养得四肢不勤不会做家务。
但是他不在乎,年轻的时候,他穷得连条裤子都没得的穿,爹妈死得早,靠着几亩田过活,为了不让人看见他的穷,他最早下地,最晚回家。
他有过喜欢的姑娘,后来对方却选了比他更有钱的人。
再后来,他遇到了闺女她妈。
云悠瞧了瞧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已经被闻云高抓住了衣襟的苏墨洲,对方正和自家大哥僵持着不肯离去,衣服都揪出了褶子。
“大哥,快放手。”
说着,走到桌上的包裹跟前,左瞧瞧右看看,从底下抽出了一支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