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一梦的唇色白了下去,?张合间带着微微的颤抖,问道。
“你是陈月娥偷来的。”
云悠平静地陈述着事实,?那神色一如今晚的月色,?冰凉,通透,?没有半点杂质,?纯粹地在传达一个已知的信息。
不管这个信息,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我妈…陈月娥为什么要偷我?”
一梦全身都发起了抖,恐惧与不解融合在一起,?化作不敢相信。
如果她不是陈月娥的亲生女儿,或许她曾经放弃的追问就有了答案。
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可以肆意轻贱,?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可以逼她卖身,?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她无足轻重。
“为了换上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随着那月下浮云的回答,一梦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白的几近透明,仿佛随时会碎去,?就此成灰。
“这没道理,云悠,你不能空口浑说,她为什么要用亲生女儿换我?我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一梦明白过来,陈月娥想让自己的女儿去享福。
“难道...孩子被换了这种事,一个做母亲的,还能分不出来么?”
一梦脑中混乱到了极点,一些零星的思绪纠缠到了一起,变成解不开的悲伤情绪。
“陈月娥很聪明,她没有直接用孩子换,因为她知道,调包这种事情,只要孩子大一些,立刻就能被发现,所以,她把自己的女儿委托熟人送进了福利院,装作被收养的模样。”
云悠嘴角划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如月空凉星的水眸里泄出一丝嘲讽。
陈月娥的头胎是个女儿,她有些嫌弃对方的女儿身,多个女儿就多张嘴吃饭,所以她早就将女儿挂在福利院,想送人。
后来,她发现了更好的盼头,那就是那些没孩子的殷实人家,也有不少来福利院领养的,于是,她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如果没有条件,就创造一个条件。
不拘哪位,只要是富贵人家,不妨堵上一把。
她堵的就是对方会不会来福利院寻找慰藉。
而后来,她赌赢了。
富家太太的女儿到了她的手里,而她的女儿则顺利进了那家人当了养女。
望着年幼到记不住事的小女孩,陈月娥体会到了一股极大的得意快慰,这可是富贵太太的女儿,如今却到了自个儿手里,那就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存在。
脸好看?皮子细嫩?那就拿去卖,卖来养活自己一家人。
她已经规划好了,等到了年纪,从馆子里出来,就把她撵到最低贱的窑子里去,岁岁朝朝,谁也不会知道,这个女孩儿骨血里,是怎样的出身。
一梦觉得云悠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魔鬼吐出的诅咒,告诉她,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是一出荒诞的悲剧。
什么家人,什么养育之恩,不过是寄生于她的皮rou的烂俎!
“...你...没有证据...”
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一梦的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那你,又为什么如此伤心?”
云悠敛去眸子里的嘲笑,轻轻地反问了一句。
巷子里的人声停止了,寂静迅速涌袭而来,将两人包住,空气里酝酿着淡淡的窒息。
“我要听陈月娥亲口说。”
半晌,布衫的女子丢下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朝陈家的大门走去。
云悠没有拦对方,看着快步消失的一梦,抬了抬下颌,扬了嘴角。
曾经烂死在窑子里的人,就由她拽出来。
有的消息,也差不多传到该传到的人耳朵里了。
月凉如水,照耀所有夜里的异动。
寻风流的赵二爷在大都歌舞厅碰见了一个姑娘,就见鬼似地跑了。这则消息被浓姐一字不差地传给了凤玉衡,凤玉衡接了消息,便向两位主子告知。
一位是凤家主,另一位,就是凤蓁之。
翌日清晨,云悠家门就被敲响了。
“她死也不承认。”
一梦脸色苍白,眼下透着乌青,极轻地说道。
云悠知道对方一夜没睡,将人拉进了沈家屋子里。沈母已经起大早出去买菜买早点了,两人进了里间,一梦也十分安静。
但只那一句话,云悠就明白,她已经确信了她的话。
一个自以为瞒天过海的人,突然被人揭了老底,想必再怎么掩饰,也无法遮掩住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想要拼命去掩盖的反应。
“你想见自己的亲生母亲么?”
云悠循循善诱道。
一梦顿了顿,又是半晌的沉默,最终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想见,想问问她,为什么宁愿收养一个陌生的孩子,也不来寻我。”
来寻我吧母亲,尽管我不复当年的天真无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