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夏洛蒂听不太清,微皱着眉头上前一步细听。
“新漫步大街7号,”菲利克斯深吸一口气,最后有些认命地说,“这是我家的住址……夏洛蒂,我们两家,似乎就只隔了这座公园!”
“你……你说什么?”
原本并未在意菲利克斯话语的夏洛蒂,在听清他最后一句时如遭雷劈。她祈求着看向范妮,希望她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然而小姐姐肯定的点头粉碎了夏洛蒂不切实际的逃避想法。
上帝呀,如果我没理解错——把这座公园移除掉,四舍五入我和菲利克斯·门德尔松算得上比邻而居?
和这个人住这么近,我还怎么实现“远远看着他就好”的方针——毕竟一和他有关,我就要面临不幸!
妈妈,打个商量,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您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咱们,搬个家行不?
夏洛蒂的心中顿时思绪万千,柯莱特此刻却转过身,拉过夏洛蒂给她的心补上最后一刀。
“气温还是有些不尽人意,这里并不是个聊天的好场合……不如门德尔松先生和夫人带着孩子们一起来我家喝杯茶吧——我想,他们可以歇歇脚,夏洛蒂会招待好她的新朋友的,而我们还能继续此刻愉快的谈话?”
等等,妈妈,我们才出来一刻钟不到——
你不是说要让我在外面待够分针至少跑完两三圈表盘的吗?
我不累,我真的不需要歇歇脚!
然而门德尔松夫妇的一句“荣欣至极”,将内心刚被科莱特补完刀、饱受打击的夏洛蒂,唯一的希望粉碎成冬日里的尘埃。
*
夏洛蒂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怎样带着笑容,将四只门德尔松引进她最宝贵的音乐室的。毕竟大人们占据了琴房旁边会客厅,他们的话题可不是孩子们可以参与的。
女仆将茶点摆在长桌上。盘子里Jing巧的法式小点心瞬间就吸引了瑞贝卡和保罗的注意,在得到允许后,这一对姐弟表现出的热情足以不辜负这些甜点。
带着柠檬清新口味的nai油蛋糕卷,治愈着在寒风中萧瑟的心。配上科莱特特制的花果茶,舌尖仿佛像品尝着春天一样美妙。
花型巧克力饼干搭上橙味酥饼和杏仁瓦片酥,干香酥脆在唇齿间轻快地舞蹈,吃再多都不会腻——配上茶水,可以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考虑到瑞贝卡和保罗的年纪,夏洛蒂特意为他们拿来了几本画册。这是父亲的一位朋友的作品,算是动植物图谱。
里面的绘图细腻Jing致,手写的批注字迹工整优雅,绝不是德国随处可见到泛滥成灾的印刷哥特体——这种字体真的会影响良好的阅读体验。
总之,很适合对自然界好奇的六岁孩童。
范妮倒是在和夏洛蒂进行着女孩子的聊天。菲利克斯则是被驱逐在外——不过他有被允许翻阅音乐室里的所有书籍曲谱,以及演奏任意的乐器解闷。
第一次被“这般优待”的菲利克斯,顶着范妮看戏似的眼神最终识趣地去享受独处的时光。
他似乎被宠爱自己的姐姐抛弃了呀——那个凑在她身边,兴致勃勃地与其交谈着音乐话题的蓝眼小姑娘,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多余。
明明,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讨论音乐的。
明明,刚好我也很喜欢巴赫的曲子来着。
明明,姐姐是我的,你也是我最先发现的。
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的菲利克斯,第一次生出了些许小小的嫉妒。
他不知道自己嫉妒的是范妮,还是嫉妒夏洛蒂,或者嫉妒女生那种会将异性排除在外的亲密友谊。
你们才见两面,关系就可以这么好么?
女孩子的友谊,来得真奇怪。
在偌大的音乐室踱步的菲利克斯最终还是选择在钢琴前坐下。钢琴上放着一尊小笔台,里面插着一支长杆笔,旁边是一小瓶墨水。
笔台下面压着几张曲谱纸。他抽出来阅读,字迹很新鲜,应该才写完没多久。
像是一首很简单的钢琴小品,只有十几个小节,认真书写的音符透露着曲作者真挚的心。
作曲的规则似乎有些违背菲利克斯的认知,但旋律却意外地鲜活有趣。
是夏洛蒂的曲子。
尽管还没有正式地学过作曲,但菲利克斯一眼就看穿这些音符的本质。
似乎更像是一种即兴的灵感记录。
刚要在黑白键上试弹的菲利克斯停住了手,把谱纸放回原处。
没有得到允许就擅自方面演奏别人的作品,这是不合礼仪的。
刚想离开,男孩的脑中浮现出那晚他听到的羽管键琴的曲调。
陷入回忆的菲利克斯,闭上眼,又坐了回去。
走不掉了。
手指攀附上琴键,温柔的钢琴声如水一般扩散开来。
层层叠叠的乐音,经过那些黑白色,从演奏者的指尖流泻而出。大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