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
女孩子细小的喷嚏声终止了正准备长篇论述的某人。菲利克斯这才发现对方礼裙的阔袖仅仅只是一袭Jing致的镂空蕾丝,光洁的臂膀再无它物。
这件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生火,呆这么长时间不冷才怪。
再呆下去,她怕是要着凉了。
牵起那只已有些冰凉的手,菲利克斯微微皱眉,一言不发地带着夏洛蒂往门外走去。
“唉——”
“你需要去楼下暖和的地方呆着,夏洛蒂小姐,我送你下去!”
*
等夏洛蒂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位小姐姐带到那间布满画像的走廊里了。
见视野已经明亮起来,对方便松开手指停下。
“顺着光亮向前走,楼下的厅堂里都点好了壁炉,去暖暖身子吧。”
“那你呢,你不一起吗?”
“不了,楼下……会遇到一个让我十分讨厌的人!”
“小姐姐,为讨厌的人冻坏自己可不划算哦。”
夏洛蒂没有动作,倒是和对方站在一起,陪着她沉默。
“……看看我的头发和眼睛,还有这张脸,你能看到些什么?”
像是骤然Yin郁的天空,马上就要降下罕见的雪暴。夏洛蒂在那双夜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与羞愤,紧握的手指昭示着对方克制着的、并不平静的内心。
“犹太——那个人只看到了它,然后用一个词组践踏了我的心。我不会下去的,我羞于与这样的人共处一室!”
唇瓣再次被紧咬,那是一颗纯洁幼小却被伤害的心。
种族歧视啊……
夏洛蒂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正在德意志的心脏柏林,这片将会书写出犹太人悲戚历史的土地。
无法被挣脱的血色的宿命。
但至少现在,它不该就这样收割一个孩子的心。
“可我,却在里面看到了和善、真诚和美好呢。”
夏洛蒂捧起对方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松平开来。指甲修剪得很深,指腹有着些轻薄的茧。这一双异常刻苦练琴的手,让她的心更加柔软。
“你一定非常优秀,出色。所以那个人除了拿‘犹太人’诋毁你,别无它法——毕竟他什么都不如你对不对?”
“门德尔松一家都是犹太人,你看看今天有多少金发碧眼的人赴邀。他们需要门德尔松,敬重甚至要附会你们——在见识到这个家族的文化传承、底蕴和实力后,谁还敢轻视你们呢?”
“不自知嘲笑你们的人,应该被你们稍微一努力就甩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吧。”
*
很神奇,就像方才听过的拿一手前奏曲一样,菲利克斯的心里的创口似乎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包裹治愈着。
他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但就是在某一刻钻了牛角尖,无法放过自己。
但现在有人这样跟他直白地说话,倒是让他有了放下的念头。
“稍微努力一下?小姐,你这是恭维吗?”
心情变好的菲利克斯微微地打趣道。
“因为你们门德尔松真的让人望尘莫及啊——你看,这是‘德意志的苏格拉底’,而这个是现在金融界的领头,你知道他吗,小姐姐?”
菲利克斯顺着夏洛蒂的手指,一一在廊间的画像上见到了祖父摩西·门德尔松,父亲亚伯拉罕·门德尔松,以及自己。
祖父是著名的哲学家,父亲和叔父的银行事业现今不可小觑。只是菲利克斯不明白,夏洛蒂为什么要指着自己。
“嗯?”
“银行家享誉普鲁士周边,哲学家则在欧洲声名远播……但你知道吗,小姐姐,这个人以后会让世界都记得‘门德尔松’!”
菲利克斯望着看着画像目光灼灼的夏洛蒂,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呀,会让人几百年都忘不掉,用他的音乐——成为最闪耀的那个门德尔松。”
就像是在说自己亲眼见证到的盛况一般,菲利克斯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被绵密的军鼓鼓点淹没,好似有无穷的力量被源源不断地送往四肢。
他无法平息心中的层层激荡,热气染红了他的耳尖,及其难为情却又想再次得到肯定。
“你在开玩笑吗?”
“不,以上帝之名,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姐姐你就开心点嘛……”
“你……对转换宗教信仰怎么看?”
“唉,你转换话题可真快。就和科学家们寻找真理一样,人们总要多了解一些才知道合不合适自己——我是说,如果是劝人向善的宗教,挑一个对自己胃口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是,毫不虔诚的言论……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灿烂得像阳光一样的笑容久违地回到了菲利克斯脸上,他周身轻盈,压抑良久的Yin云重重散去。他微挑下颌,示意夏洛蒂跟上。
“我很开心,夏洛蒂。跟我来,我有样东西想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