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到竹帘后面,又用自己的身影挡住她,低头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楚禾脸上泛着一丝红晕,朝他点了点头。
赫绍煊随即便转过身,掀帘走了出来,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等他坐到王位上之后,脸上便凝着朝臣们往日里常常能见到的冷冽。
赫绍煊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唉声叹气的老臣,淡淡开口道:
“严卿,既然考卷已经出完了,你还叹什么气?难不成现在才想起来有什么难题忘记加上去了?”
严素青是个年逾半百的文臣,平日里最是迂腐守旧。
听了赫绍煊的话,他便跪到地上,沉声道:
“王上,老臣只是望见王后娘娘驾临,忽而想起了一则旧事罢了,并非是什么要事,王上还是别听了,免得听了心情不好。”
他虽这样说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期许的光芒,似乎很想让赫绍煊继续追问自己。
谁知赫绍煊却笑了笑,开口道:
“没事就好,严卿身体不好,若是考试的这三个时辰经受不住,提前回家也是可以的。来人,给各位爱卿赐座。”
他一声令下,却见一排宫人们便抬着长案分到两边,请诸位大臣们入座。
严素青见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正是闷气的时候,却见诸位同僚也无一人出来帮他说话,便只能将一口气生生咽下去,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待众人落座,宫人们便在大殿中央摆上三十张桌案和蒲团,供那些前来参加殿选的考生们落座。
不一会儿,一个掌事太监便领着一队考生鱼贯而入。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进入朝堂这样的地方,虽则眼中放光,却也并未露出太夸张的神情。
楚禾则眺望着人群里,四下寻找着那个只跟她有过书信来往的温羽的身影。
她本来想着,温羽是这次殿试当中唯一的女子,应该甚是好找。
可她放眼望去,一直等到那三十张桌案都坐满了人,也不见任何一个女子的身影。
立夏见她这么翘首以盼的模样,忍不住低声道:
“娘娘,恐怕温羽姑娘也怕引人耳目,所以扮成男装前来。娘娘不必担心。”
楚禾一听她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便安下心来,等待着那些老臣们颁布新题。
虽然楚禾不知道每年考试的难易程度,可是从大多数考生的脸上,她却看出了今年的题目一定比往年难很多。
直到沙漏都开始计时了,仍然有考试咬着笔头,不知如何落笔。
而那其中却有几个考生,自从听完选题之后,只不过略一思忖便低头落笔,快速地写了起来。
他们各自写好的试卷都一层一层地放在旁边堆叠好。每过一个时辰,便有宫人们走到他们身边去,将他们的试卷收拢在一起,拿到后面打乱顺序再依次递给文臣们阅览,最后递送到赫绍煊的案头。
因为那些试卷上都写得是化名,早已提前在北朝书院做了备注。那些化名除了考生和宫中的监理之外无人认得,这样也可确保殿试的公平。
几轮验卷过后,文臣们几乎都粗略达成了一致,从所有的试卷当中选择出了前三甲,递到赫绍煊案头。
下面的考生们见状,纷纷捏了一把汗,却又不敢盯着王上看,只能时不时地抬头瞟一眼,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些许不一样的痕迹。
只见赫绍煊不过粗略看了一眼,便大概有了印象。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公布名次的时候,却见他忽然站起身来,握着三份试卷走到了侧间。
楚禾此时正打量着外面的考生,见他忽然进来吓了一跳,小声问:
“你怎么进来了?”
赫绍煊将手中的三份试卷递送到楚禾面前:
“今年的前三甲,你看看应该让谁做第一?”
楚禾侧耳听见外面臣子们小声的议论,连忙推辞道:
“我也不懂时政,看了不也白看?”
赫绍煊却并不在意,脸上浮起一层笑意:
“我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只是看看你跟我想的一不一样。这三甲都是他们亲自甄选出来的,又不是你选的,他们再顽固也埋怨不到你身上。”
楚禾抿了抿唇,接过那三分试卷简略看了一遍。
第一份试卷字迹坚实有力,一看便知是个性情极为稳重沉着之人。他所论述的议题是律法,陈词有理有据,慷慨激昂,楚禾看完也只有连连感叹人家才学深厚的份。
第二份试卷字迹则秀丽温和,讲的也大多是关于民生减税一类的议题,言谈之中尽显仁慈,看起来是个身世优渥的才子出身。
而第三份试卷的字迹相比起前两份,更显得疏狂不羁一些。他所论述的既不是严肃的律法,也不是民生,更不是军务,反而另辟蹊径,将朝堂上各处用人制度浅淡梳理分析了一番,言辞简单,却可见思路清晰。言谈之中亦不乏运筹全局的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