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小时前,天色半明未明之时。
坐落于钟山脚下的全封闭寄宿高考特训学校的Cao场上,已经砰砰踏踏的回荡着整齐的脚步声。
是早起的学生们排着队在Cao场上跑Cao。
暗蓝的天光下,他们一个个睡意未消,无Jing打采。
晏宁也位列于队伍中,动作僵硬,脸上带着深深的厌烦。
跑Cao完毕,随着班主任有节奏的口哨声,学生们悄无声息的按班级排列出一方方井然有序的矩形队伍。
所有人都穿着难看的灰色校服,无论男女皆着黑色短直发。
就算是天生黄毛卷毛,也要染成黑的、拉成直的。
同一种机械的动作,同一副漠然的表情,同一套灰败的服装,同一类死板的发型。
如同工厂的生产线,绝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与众不同的螺丝钉。
Cao场上整齐划一的程度,乍一看跟健身毫无关系,却让人联想到了1939年的柏林,出征闪击波兰的前夜。
无论多么独特的个性和光彩熠熠的创造力,都会被扼杀在这个地方。
这一切已经够灰暗的了,而今天,恰好还是晏宁的生日。
他一夜没睡,无望地奢想着晏凯复还能像往年一般,在凌晨零点四十五分,准时送来祝福和礼物。
庆祝十八年前的此刻,他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
然而,他苦苦等了一夜,不管是晏凯复,还是舒家的其他人,都没有送来任何礼物,甚至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像是世界上已经没了他这个人。
……昨晚,舒野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想象着,晏凯复和舒屿、舒北宸等人围绕着舒野,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为他庆祝生日……
想象越来越夸张,从摆满礼物的客厅,到挂满彩带和气球的五星级酒店,再到奢华繁闹的游艇派对……
最后,在他的超现实幻想中,舒野简直变成了小王子,站在城堡的阳台上俯视众生,金色王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真的快要被嫉妒折磨疯了。
凭什么。
这个世界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班主任背着手,神情严厉地视察完队形后,喝令学生们保持着队形回教室,谁也不准说话,先早读再按次序去食堂吃饭。
教室回荡着沉闷的读书声,汗ye透过校服蒸发出难闻的味道,在chaoshi的雨天,空气中总隐隐弥漫着臭脚的味道。
晏宁向门外张望了一眼,班主任正站在走廊与教务主任说话。
他从桌洞里拿出托同学哥哥在校外买的新手机,隐在袖子里,登上小号,点进舒野的微po和pilipili,自虐地想偷窥一下他光鲜亮丽的生活。
昨晚,舒野没有发任何po文,他的上一条动态,还是五月份考完A-Level后发的庆祝考试结束的po文——
配图中,舒野站在英国大使馆文化教育处门前,身穿一件宽松的nai白色休闲外套,笑意粲然,露出两个小梨涡,弯弯的眼眸闪着碎光点点,明媚的春光透过树隙在他身上洒下圈圈光斑。
下面的评论皆是祝贺与舔屏——
“失踪人口回归[狗头],差点准备去深山里捞po主。”
“我朋友的朋友在考试那天看见野宝了,回来跟我说真人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恨不能当场化身原始人把他打晕拖进山洞里。”
“众所周知,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我。”
“第二高赞的姐妹or兄弟,请把裤子穿上再说话。”
“野宝要去英国留学了?开心,我去年也被伯明翰大学录取了,到了英国请你吃饭啊。”
“恭喜!现在还在上高中,想要和野宝考同一所大学![打call][打call]”
……
晏宁边看边冷笑,心想能不能考上还难说呢,都在那恭喜你妈呢?
没有看到舒野的新动态,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他从以前二中的同班同学那里打听到,舒野已经休学了,丁嘉去他家找过好几回,都没见到人,有传闻说舒野离家出走了。
晏宁在心里冷笑,默默念着:“真是矫情。”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贱人就是矫情。
昨晚他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许了无数个愿望,每个都跟舒野有关。
希望舒野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世界上最下贱的ji院里去……希望舒野出门被车撞死,把他那张漂亮的脸碾得血rou模糊……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心理扭曲到了怎样的地步,最让他感到快乐的,不是得到美好的东西,而是别人的痛苦与不幸。
他刚想把手机放回去,可正在此时,舒野的微po刷新了一条新动态。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我好快乐,想要奔跑,想要弹琴,想要大喊出声,想要把星星和心送给我爱的人。#十八岁生日快乐# #我今天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