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沈墨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到最后每日都卧榻在床,身体高热不断。
他被白屿锁了两三月,其中有一大半的时间终日都是在榻上度过的。
皇帝对于沈相久不上朝毫无反应,后来更是恩准他连月告假。
白屿不敢折腾沈墨,也不敢放任他出去。
对人几乎是有求必应,生怕将他惹恼。
在他知晓的世界发展走向之中有关丞相大人的部分,其实并未提及他身体有异。
甚至逼宫篡位,一直到新政实施、吏治改革,到最后被顽固派杀害,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健康的。
他知道沈墨被皇帝下毒之后,曾使出无数种手段逼问皇帝。
皇帝已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最后还是告诉他,此毒无药可解。
他不信,发了疯地四处求医,开出的条件要多丰厚有多丰厚。
然而吸引过来的除却一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以外,根本无人会解。
现在的他已经不想管这个世界会如何发展了。
也不想管朝堂上发生的那些破事儿了,任凭那些顽固分子爱怎么闹怎么闹。
下属送来的信函与奏折一封接一封,全部都积压在他的桌案上,十天半个月过去都没有人动。
他现在每日就守在人床前,丝毫不敢走开一步。
他怕对方自昏迷中醒来时会找不到他,会害怕。
或者说,是他害怕会错过对方的最后一面。
他怕就此看一眼便少一眼。
因为他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再见到对方。
他在遇见沈墨之前已历经了无数个世界,虽然脱离之后他也不会再记得。
而遇见对方完全就是个巧合。
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种鬼地方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或者说,他太渴望了,所以便将眼前这个像他的人当作是他。
毕竟在现实之中,他与对方实在毫无瓜葛,被拒绝之后,他也不敢再去打扰。
他希望对方真的是他,甚至他有种奇异的直觉,他就是他。
而从那个世界脱离之后,他第一次产生想要保留记忆的想法。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现实的记忆,只是单纯地爱上了他的师兄。
但是没有办法,系统会自动将他的记忆清除。
遇见沈墨的第一世,他最后在人房中捡到染血的玄寒断剑时,他当场入魔。
整个世界被陷入疯狂的九尾妖狐搅得天翻地覆。
直到他被各族修士齐心剿灭,终于从那个再没有师兄的世界脱离。
他被清除了记忆,无知无觉地继续着旅途。
直到第二次遇见了对方。
遇见沈墨的第二世,他发了疯地嫉妒被对方潜意识地铭记、深爱着的师弟。
虽然那是曾经的他自己,但是他不记得。
沈墨最后死在他的怀中,他Jing神崩溃,连系统的防护机制都救不了他。
于是他被迫脱离了那个世界。
而系统为防止他再次崩溃,只好将所有的记忆都还给了他。
于是在第三次遇见对方之前,他一直清醒地独自走过漫长的旅程。
他每一次都在寻找着对方,却每一次都空手而归。
在每一个没有对方存在的世界里,他都发了疯地思念。
他无数次在深夜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梦中充斥着从对方身上流出的血ye。
他快要被自己折磨疯了。
系统终于看不过眼,与他做了个交易。
系统提前告知他每一个世界的发展走向。
而他要自行放弃系统为他提供的额外帮助。
他答应得毫不犹豫。
系统没想到这个人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帮助。
它更没想到,这个人会为了能再一次遇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自尽。
每一次都毫不犹豫。
·
开春之后,天气渐暖。
沈墨的身体也微微好转,他终于能下床了。
但是也许这只是回光返照。
在一日晴朗的午后,沈墨央求白屿带他到外头走走。
白屿自然答应,将他抱到特意制的轮椅上,推着他来到院中。
丞相府虽然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好在占地面积广,院子也修得漂亮。
正是春季,院中栽种的一片桃树都开花了。
挨挨挤挤,一簇簇开满枝头,如烟如云,实在美不胜收。
沈墨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盖着一件厚重的绒毛大氅。
即使天气回暖,他也觉得很冷。
他已许久不曾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此时正微仰着头,望着头顶开得正盛的桃花发怔。
而白屿则侧坐在他身前,将脑袋枕在他的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