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漓生辰时从裴凌那得来的那本《医经杂论》上,记载了此病的治疗方法,加上她自己一些见解,用其他药材替换掉那些昂贵的,再配合行针走xue,多续几年命也不是不可能。
少夫人,您请用茶。
一个比裴冲稍大些的女孩端着茶碗送到言清漓身边,怯怯道:碗具是新的,去岁时主子们赏给姐姐的,娘一直没舍得用。
茶碗里飘着翠绿的茶叶,言清漓对那女孩笑了笑,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女孩赶紧拉着幼弟给青果与琥珀也送去两碗。
收了针,留下方子后,言清漓叮嘱早春娘今后定要注意饮食,不可再食甜,糕也要少吃,又命青果给留了三百两银票。
裴府少夫人纡尊降贵来探望一个下人,不仅给了看病的银子,还亲自把脉治病。早春娘已经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坚持从病榻上爬起来磕了好几个头,最后让幼子幼女送她的马车直到出了巷子。
回府后,言清漓给青果留了两块鸡油卷儿,便带着剩下的去看望裴冲。
裴冲见她来,高兴不已,在已经吃了两块鸡油卷儿后,还要抓第三块,言清漓连忙阻止,说吃多了积食,要带他去园子里散散。
因为自卑于容貌,裴冲已经鲜少出屋,但听是与清漓小姨一起去,不仅同意,还翻出来一只纸鸢,说要与她一起放。
裴冲身体弱,烫伤后更甚,昨日跟着武师傅才扎了一炷香的马步便晕了过去,怕他跑跑跳跳的受不住,言清漓便说园中树多,纸鸢放不起来,不如动手做一只新纸鸢,待他身子养好后,再带他去西山放。
还是上回与裴澈遇见的园子,言清漓命人在亭中准备了笔墨,带着裴冲在纸鸢上作画。
二人一人一只,她书画不Jing,随意地点上几笔朱墨,充当花叶子敷衍了事。侧眸一看,裴冲小小的人儿正认真地执笔作画,凑进一看,画中有三人,正在放纸鸢。
画技虽然稚嫩,却也有模有样,至少能看出是两大一小,且大的那两个是一男一女。
言清漓笑容淡了些,旋即又惊讶称赞,问这三人可是冲儿与冲儿的爹娘?
裴冲却摇了摇头,指着那身材略高大的男子背影说:这是父亲。
又指着中间那个小不点说:这是冲儿。
最后手指落在那个女子的身影上,微微犹豫道:这是清漓小姨。
言清漓怔住。
我?
裴冲点点头。
孩童天真,通常只会画自己喜欢的人,这画上有裴澈,却无苏凝霜?
你们去沏一壶热茶,再端些点心过来。言清漓将照顾裴冲的两名侍女支开,耐心向裴冲问道:那为何没有娘亲呢?
裴冲微微低下头,银色面具覆盖着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只能看到他将嘴角轻轻抿起。
见他似乎又不想说了,言清漓不免感到挫败。
她三番两次救这小子,又花心思亲近他,不就是希望他能打开心房与她说说心里话?否则她何必要在仇人之子身上耗费如此大的心力?
正当她有些想要放弃裴冲这条门路时,他忽然开了口。
因为娘亲不喜欢冲儿。
顿了顿,又极小声地道:冲儿也不喜欢娘亲。
言清漓又有了信心,忍住激动,耐着性子询问:为何?可是因为那次烫伤的事?
那次裴府上下倾全力救这小子,偏他自己失去生的欲望,还梦呓什么母亲,不要打冲儿,不要走,不要讨厌冲儿。且她还发现那烫伤有异,是刚出锅的滚油所致,根本不似厨娘所说,是放置了片刻。
因此,她才硬生生将这小子从鬼门关拉回来,就是想弄清楚其中猫腻。
裴冲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冲儿知道,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我。
这句话一出口,便如打开了话匣子,裴冲信任面前的女子,便将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悉数相告。
他自能记事起,母亲私下里便对他十分严厉,稍有不顺,便会打骂于他。但有旁人在时,又会待他十分温柔。
所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乖,做错了事才会惹母亲生气,受到责罚。后来再长大些,他又发现母亲时常会用很厌恶的眼神看着他,还会喃喃他为什么要长成这个样子。
他不懂这是什麽意思,只觉得母亲大抵是不喜欢他的脸,于是便努力去练她喜欢的父亲的字,以求讨她欢心,得到一句冲儿乖,等爹爹回来一会喜欢你的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