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总觉得不管这维修的结果如何,能把“喜鹊”的寿命续到三四年,本身就是一种相当了不得的本事。况且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愈发叫我觉得“颓废叔”绝非等闲之辈。自然,这些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第2章 二
大概是在第二学年下学期的时候,隔壁寝室的“冯老虎”突然找上了我。那时我正在给驱动器清灰,突然背上叫他的大手重重一拍,吓得我刷子都扔出去了。
“你要不要和我组队啊?”他问道。
“组什么队?”
“勇气杯啊。”
冯老虎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一股子不要命的蛮劲。实战演练课上没人敢和他对练,因为他近身缠斗时的能力控制确实很强。而且由于是实战演练,没说只能用驱动器,他有时甚至会拳脚相加,把对手打得鼻青脸肿。惹不起至少可以躲得起,于是乎后来他就只能单练了。这种战斗狂人报名参加勇气杯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会找到我这里来。
“可是……你和我组队,我又不强,会拖你后腿吧。”
“怕什么!我看好你。”
我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总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过蹊跷。我和冯老虎之前并没什么深交,而且实战演练课从来没拿过“优秀”,他怎么会突然看好我呢?然而被这种狂人要求组队,竟然叫我产生了一点点谜样的虚荣感。再加之勇气杯好歹是地区性的比赛,如果拿到了名次,不仅校内有加分,之后简历上或许也可以添一笔……总而言之,我大概就是被这种种的因素迷了心窍,以至于当他不耐烦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利落”的时候,我回答道——虽然一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
“好,你要能看得上我,我就试试。”
他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瞪着我说:
“不是试试,你要拼命才行!我们晚上得加两小时练习!”
我愈发的后悔了,可是已经骑虎难下。我不想牺牲十点以后躺在床上发呆的时间,更不想在这段时间里被冯老虎绷紧了筋rou的拳头打得半死。然而没给我任何反悔的时间,他就已经“哐隆哐隆”地出去了。对面桌子上,某张转过头来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
“那你们就这么定了?”
“嗯。”
“祝你训练愉快。不愉快的话,抽屉里的插图可以借给你排解悲伤——只要你不把它弄脏的话。”
“我恐怕晚上回来就不会有力气排解了。”
某张非常努力地挤出一个悲伤的表情,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看起来不怎么高级的葡萄酒,倒在我的杯子里。
“喝了吧,喝了这杯酒,好好上路。”
“我特么还没死。”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上完了课。太阳晒得水泥路泛出白热的光,病恹恹的几根树枝里头,油蝉“flee”、“flee”地叫着。掀开综合服务站门口的竹帘子,颓废叔正在躺椅上扇着扇子看电视剧,我把十块钱压在柜台上。
“老板——麻烦给看下机器。”
我的驱动器没什么问题,但是年代实在是久了些。一想到晚上要去和冯老虎对练,我就开始担心起它的安危。这是一只祖父传下来的“云顶山甲二”型的驱动器——现在云顶山的驱动器已经是清一色的丙一 丁三型的高低搭配,而且是军警特供;甲和乙两个系列的产品连售后服务都没有,全靠我自己维护。它目前到底是个什么状态,连我自己也说不准。倘若出了什么修不好的故障,恐怕我也就只好买一台“喜鹊”去上课了。
顺道一提,买一台喜鹊这样的事,是万万不能告诉我母亲的。
我的母亲一直非常固执地认为我们依然属于中产阶层,并且艰难地维护着这种脆弱的表象。尽管我认为家里的情况也就仅仅是普通的市井小民而已,与隔壁的张三李四毫无区别;然而每当我稍稍表露出这样的意思,母亲就会勃然大怒道: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你就真和他们一样了!”
她似乎一直沉睡在她所认为的“中产阶级生活”的梦境中,并且唯独过着这样的生活才算是个“人”。这样的执念叫她始终处在一种恐慌的状态中,像是正在做巢的啮齿类动物,忙忙碌碌地积累物资,来营造如此的中产阶级生活氛围。正因如此她宁可让我用传了整整两代的云顶山,也绝对不会买一个新的,从而承认了家中拮据的经济现状。
颓废叔从躺椅上爬起来,把十块钱扔进零钱盒子里。他接过驱动器,拿在手上仔细地端详了半天,然后转过身去翻找工具。
“整个学校哪,用云顶山的连你就俩人。每次拆机器都得找那个老型号的线夹,可愁死我了。”
他一边忙一边嘟囔着。
“另一个是谁?”我忍不住这么问。
“另一个?另一个是微观作用子学系的助教。他可是个神人呐。”
颓废叔已经把单片放大镜吸在眼窝上,正试图用一字螺丝刀撬开金属后盖。他撬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