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默契。
他变成了,徐平。
第十四章
每个演员有每个演员进入角色的方式,很显然,钟奕是体验派。曹文了解他,给了他一个窗口,把他踢到山上去想、去看、去经历。
即便他再怎么不愿意,他没有退路。其实,他是喜欢表演的。人需要一种说话方式,他没有别的路径,除了表演。钟奕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背着父母来大城市打工,做过很多工作。才开始是服务员,后来做平面模特、服装助理,考了好几次电影学院都没考上,曹文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在大学里兼职,有部分导演会去学校里找人,曹文也去了。看他骑着个三轮车,在宿舍门口卖杂志。那时候的钟奕,一张干净的脸,头发有些长了,穿着件单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风吹起那些杂志的卷边,他慌得用手去压,却不想一压就是个黑手印。他刚才修车的时候没擦手,看着那个黑手印,他一脸懵。曹文就对老孙说,就他吧。
按曹文的说法,他当时是拿他凑数的。看中的是他的“单纯”。单纯,一个人可以单纯几年?刚开始,他和曹文拍戏很快乐。曹文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蹦点子,和他拍戏每天都充满未知的惊喜,他给他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原来演戏也可以这么演,和他书里看到的都不一样!曹文也很喜欢他,走到哪都带着他,那时候他是他的老师,真的是言传身教,手把手地带。那时候他们感情也很好,在星空下的草原上讨论表演、话剧、舞台艺术,曹文倾囊相授,讲话的眼睛会发光,手舞足蹈。那时候曹文也很疼他,他们在广袤的天地间拥抱、亲吻,在黑漆漆的夜晚,那张充满汗味和铁锈味的小床上颠荡翻滚,朦朦胧胧的蚊帐像隔了层纱的梦,摇晃在久远的记忆里。来回跨越三个省、十几个场地,草原、山里、森林,他们完成了他们第一个作品,并且得了奖。那真是他巅峰的时刻。
可是,后来,钟奕就不喜欢拍戏了。曹文有了很多应酬,也有了更大的目标。他要做别人从来没做过的事,他要征服全世界。请来的特效老师和他原来的团队格格不入,而曹文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去做,去创造他理想中的“大场面”。那时候,曹文几乎不回家,他们已经有了同居的房子,但那也是个空房子。他汲汲营营于他的新事业,根本不顾一切。再后来,曹文的电影就一部部扑,他一次比一次焦躁,拼命用“下一次”来证明自己,而一切无济于事。钟奕再也感受不到拍戏的乐趣,而曹文依旧要他给,比“上一次”给的越多越彻底,掏空他、压榨他。那段时间,他甚至厌恶拍戏。
这次,他也本能抵触角色,迟迟进入不了状态。那种疲惫根深在骨子里,让他望而却步。
电影不是他的全部,电影只是曹文的全部而已。
他需要一点空间,需要一点喘息。
他坐在那间木屋的土炕上呆了一夜,而真的没人来找他。
第二天他下山,先跑到帐篷里哆哆嗦嗦喝了感冒灵。缩在被子里半天暖和不过来,他扭过头,脸埋进被子里。剧组不开工,都在等他。曹文更没出现。师徒俩罕见地拉开冷战。过了中午,他又跑到山上去。徐平在剧里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挑水、放羊,收拾干草,空寂寂的山里,他一个人挑着沉甸甸的两桶羊粪洒进南坡的庄稼里。不知道在跟谁犯倔,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老孙看不下去,曹文也像真生了气,别管他!
一天,钟奕打着饭去外面吃,路过曹文和方尧没理会,曹文叫住他:“你是不是不服气?”
钟奕穿着徐平的一身军装,踩着胶鞋,停下来。
“我没有不服气。”
曹文没好气:“没有不服气你这是什么样子?”
“我应该是什么样呢。”
当着方尧的面,曹文一点面子都不给,拿身份压他、驯服他。
“叫老师了吗!”
钟奕道:“老师。”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曹文气得肝疼。方尧在旁看着这一切,远去的钟奕背影很骄傲,他有很大的危机感。不管钟奕做了什么,即便是做错了,曹文都很在意。这些天他不眠不休地在改剧本,他偷偷看过,都是徐平的戏份。曹文很焦躁。
方尧拍拍曹文的肩膀:“大导演,该吃饭啦。”
曹文:“气都气饱了。”
方尧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到饭桌上:“你闭上眼睛。”
“干什么?”
“闭上嘛。”
曹文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休息室里更安静了,那小家伙摸摸索索不知道在干什么。方尧甜甜地问:“你现在最想吃什么呀?”
“什么都不想吃。”
“配合一下嘛,随便说一个!”
“嗯……红烧rou吧。”
“啊……真的要红烧rou吗?”
曹文笑道:“变不出来?”
“唔,那要很强大很强大的魔法才行哦。”
“要怎么很强大……”
世界忽然静止了,柔软的唇落在曹文的唇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