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辛听了这话,眼里亮了一下,低头假装咳嗽掩过去,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平日是你们怎么说的。
公孙樾是个聪明的太子,一下子就转过了弯,一边挑了些平日里慕采棠的趣事讲给他听,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慕辛到底和慕家是什么关系。
若说是真兄弟,看慕辛的年纪,他出生的时候慕采棠的爹定然没那个风流本事,可若说是父子,慕采棠出生的时候,慕辛也应该没到年纪,也不像姐夫,因为看的出来慕寄晴对这人敌意很大,想来想去,好像只剩下报恩这一个理由。
公孙樾靠在椅背上,撑着额头,说:“慕公子是哪一年进的慕府?”
慕辛眼皮子都没抬,“很多年了,记不太清楚。”
公孙樾转着手中的杯子,“报恩?”
慕辛微微一怔,继而马上恢复了平静,“太子殿下怕我居心不良?”
“公子误会了。我只是……找个话聊聊,免得睡着了。”
“殿下若是累了去休息便是。”
公孙樾看着屋内烧着的蜡烛,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慕辛靠在床边,微闭起眼睛开始养神。过了没一会,公孙樾又抱着两条毯子走了进来,递给慕辛一条,自己重新坐回椅子上,安安静静地不再说话。但其实只要他在这里,慕辛就会觉得十分烦躁,可公孙樾又毕竟是当朝太子,他能做什么?他只能闭嘴。
就这样一夜无语,天明的时候慕采棠转醒,见着慕辛在床边又惊又喜,李璟跳进来,嚷嚷着他把徽王世子揍了一顿,给尔思报仇了。
“报仇?”慕辛看着李璟,“他不是自己失足跌下去的?”
公孙樾听后脸“唰”一下就白了,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假装自己刚被李璟吵醒。李璟被慕辛一句话问懵了,他以为慕家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人告诉他哪些不该说。慕采棠半支起身子抱着慕辛的胳膊,说自己是不小心跌下去的。
慕辛冷笑了一声,抬眼扫过屋里的人,那一眼看的公孙樾毛骨悚然,正准备开口解释,却见那人又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李璟和他一样心惊胆战地等着,等了半晌,慕辛重新睁眼,那股危险的气息一下子退了下去,他将慕采棠扶起来,低声问:“想不想回家住?”
公孙樾忙道:“父皇那边没有下旨,尔思如果擅自离宫怕是……”后半句话硬生生在慕辛一个凛冽的眼神里被他咽了下去。
李璟倒是很想得开,“回家?尔思要自己去和陛下说吗?回去了也好,省的你家那宅子整天空着,反正总归是要进宫念书的嘛,又不是见不着了。”说着又蹭到慕辛身边,“若是尔思回去了,我们可以去慕府找他的罢?”
“那是自然。”慕辛说,转头看着慕采棠,等他一个回复。慕采棠刚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下慕辛也来了,他又可以出去了,虽然有些舍不得太子,可宫里到底是没家里过的舒服,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公孙樾见他点头一下子慌了,“尔思,父皇那边没下旨,若是慕辛这样带着你离开了,他肯定是要被问罪的!”
慕采棠看向他,问:“是这样吗?”
慕辛拿着杯子喂他喝水,轻声道,无妨。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回去……”慕采棠推开面前的杯子,“不是骗你,为了回家你被问罪,关进大牢,那我还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话,那宅子有什么好住的。”
慕辛略一沉yin,“我懂了,那你记得是谁推你入水的吗。”见慕采棠面露难色,他又加了一句不许说谎。
李璟说:“慕公子你不用担心了,那宫女自尽啦,幕后指使的人也挨了本人一顿揍。”
慕辛没有理会李璟,又闭上了眼睛,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手中的琉璃杯“啪”地一下被捏碎了,血水浸着碎掉的琉璃,红的像是要渗进去一样。李璟见状吓得大叫快来御医,慕辛却起身推开他,看着公孙樾,缓慢地说:“你去想办法,今日我必定是要带他走的。”
也就是在那个清晨,前两年被赶出宫的程天师的弟子,不知用了何种妖术,如若无人地闯进永乐宫,他先是向皇后娘娘请了罪,又说师父已归天命,生前最大的罪过就是误以为太子殿下的命定之劫无解,其实是有办法的,他说着,给皇后指出了一条明路。当日早朝一下,皇后就去太和殿见了皇上,屏退了众人,再出来的时候,王公公接了一道口谕,说慕家子年纪大了,留在东宫诸事不便,还是回去住罢。
程小天师被皇后扣着,一定要他再给公孙樾算上一算,他躲不过,只得留在永乐宫。皇后差了下人去东宫请太子,头一遭遇见了反抗,太子直言自己不信,且从此往后也不想听这些江湖道人的疯言乱语。皇后气的摔碎了玉枕,带着人——包括程小天师,去东宫兴师问罪。
一出永乐宫,程小天师故弄玄虚地说远处的东宫上空有紫气缭绕,云隐伏龙,他不敢冲撞了殿下,并再三许诺纵使殿下命犯坎壈,也定得贵人相助。这才想方设法脱了身,没有去触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