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砰砰”杵地。
“哪个烂舌根的胡嚼舌头?我家八丫头从小就灵巧。我这些个孙子孙女儿里,再没人比她更孝顺!”
说完,她抖着满脸皱纹,竖起食指,戳着自己头上的棕红抹额:“我有头风病,就爱戴个抹额。可不哪年她来问我,我都说要这个。你瞧瞧,这怎么传成这样了?!”
众人立刻就信了。可不是……这都快六月天了,她老人家还戴着抹额呢!
这事从后宅传到前面,传来传去,就有人巴结着说给太子听。
当天回来,两人吃过晚饭,在院子里散步纳凉时,太子便偏着头,微挑了眉,跟沐儿提起这事,末了,笑道:“你们老太太是在糊弄人的吧?”
沐儿抿嘴,双眼盈盈看着太子,没笑,反而幽幽叹了口气。
自己家族兴旺,她当然开心。可是她还真不放心她家这个老太太。有事自己溜了,看着光景好了,又赶紧回来。当年怎么回事,老太太不比谁都清楚?
她想了想,家丑不外扬,再说也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便只淡淡道:“不是的。”
太子却停住了脚步,伸手拉住她的手,皱着眉,双眼含怒:“难道是真的?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懒名儿传遍了京城,她之前竟从来没替你解释过?”
沐儿心头一酸,抬头看向太子。太子英俊的脸,曾经清远高贵,不染半点尘埃。现在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心痛,有了人间烟火气。她不自觉地伸手抚上去,他对她,比她任何的家人都要好。她跟他,才算是真的一家人。
太子一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下巴就摩挲在她的头顶。
沐儿闻着太子颈项间的味道,心房好像突然填满了,眼里涌起一阵涩意。
她反手抱住太子的腰,仰起头,嘴角凹出一个可爱的小窝:“我懒倒也是真的。每年老太太生日,我都跑去问她。她早不记得前一年我送过她什么,便都随口说……抹额。我也懒得花心思。便年年都送抹额。反正她也不会用。”
听到最后那句,太子眼里的心痛更甚,搂着沐儿的手一紧,好像这样能让她以前受的那些委屈得到补偿。
沐儿忍不住就想再多说一些。
“我也记不清是十岁还是十一岁。那一年,老太太又过生日,是个整寿吧,难得地办得大了些,邀了礼部侍郎府的人来。她家姑娘们来了,就问我们,送什么礼。我便说了那句话。哪知道……被当奇闻传得满京城都是。后来,秦夫人和沈浅儿但凡出去做客,都跟别家夫人拿这个当笑话说。渐渐的……就这样了。”
老太太还指着礼部侍郎府帮衬,哪里肯为了她这点小事,在外面替她分说,得罪秦夫人母女?
想到这里,沐儿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酸,她翘了翘嘴角,对太子道:“唉,其实……我那话后头还有一句呢!”
太子神色温柔,垂眸看她。
沐儿扬眉笑道:“我说……哦,我懒得想。反正老太太跟我说她要抹额。”
她脸上笑容明朗如五月的阳光。好像生平从不曾受过半点委屈。
奇怪的是,她笑得越明媚,太子眸色中的心痛越深。
他看着她。半天,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哑声道:“孤可真不想让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白白沾了你的光!”
沐儿仰头,笑得更明媚,她耸了耸鼻尖,重重地点点头:“其实,妾也不想!”
太子嘴角忍不住勾起。
两人正搂在一处说笑,小笛子跑来回报:“殿下,夫人,皇后娘娘身边的古嬷嬷来了,说想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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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儿脸上的笑容跟被乌云挡住的阳光一样,顿时暗了。
这十来天,皇后娘娘一直称病。她也去瞧过,根本不让进门。太子也去过几回,也没见着人。秀女们全没了章程,只得跟着尚仪局的管事嬷嬷们,学些规矩。选太子妃的事,完全乱了套。
偏皇上那头,接了她的选厨章程,很是满意,便让她立刻着手开办。
这事可是越过了东宫的界限,直接插手皇后娘娘的势力范围。
她硬着头皮拖了几天,又跟红荔嬷嬷细细地商量过,为了不过于得罪御膳房和皇上小厨房现在伺候的那批人,最后通过御膳房发了告示,准备给出半个月的报名时间,再开始选拔。但她再小心,沈夫人权势熏天,斗倒了皇后的传言还是传遍了两宫。
古嬷嬷突然来访,不用说,肯定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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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跟沐儿便转身回了西偏殿,坐定,才传了古嬷嬷进来。
古嬷嬷一脸憔悴。见完礼,太子便赐了座。又问皇后娘娘的起居。
古嬷嬷就红了眼眶。拿出手绢沾了沾眼角,道:“今儿我来,并不是娘娘的意思。娘娘是……觉得伤透了心。这十来日,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也吃不好,也睡不香,白天晚上地,想起什么来,都会哭上一阵子。”
沐儿低了头,觉得脑子发胀,心里沉甸甸地。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