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
突然,我意识到,我是谁。
我是谁?我谁也不是。我渴望成拥有一切,占有一切,我曾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包括许普诺斯。
自大了,对吧。但过去的我的确如此。大致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失去的吧。当某人一无所有,也无所畏惧。
但现在,我看见了,我一直拥有的东西,是我自己。而过去,我不屑一顾。我缺失的东西:权利,财富,美人,我不顾一切地掠夺。
许普诺斯说得很对,我不过空有欲望的可怜虫。
我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和敬畏。我只是希望许普诺斯能屈服于我。
许普诺斯,我的梦魇,他离我越远,我越是看清他的真面目。我曾经的欲望是可笑的,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为我停留的理由。我早就输了,我早就臣服于他了,因为他一直是理智的,而我一直是昏晕的。
我爱惨了这冰天雪地,我惨了爱这虚无的疼痛。他们让我疼得醒了过来。
我不爱许普诺斯,从未爱过。他是我的欲望,我的迷幻药,他让我迷失了方向,却又让我从更深的迷茫中惊醒。
我发现我想要的,是活下去。像一个人一样活下去,而不是没有灵魂的尸鬼。
欲望能超越死亡吗?不能。
临死之人会复活吗?不能。
那我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荒芜的雪原,算什么呢?一个理智的尸鬼。
不,我依然是人类,我依然有欲望,有思想,有活下去的盼头。
血腐病开始折磨我,想要将我的灵魂活活冻死。但是我还清醒着,我回忆许普诺斯,他残余的印象不再是性欲和憎恨。我想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规定身份的,不仅仅是依靠他们的处境,更重要的在于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决定我们身份的,是我们自己。
我会感谢神明把他带给我,尽管我不相信所谓的神。但是,如果不是这魔鬼,我想我一生都只会但一个强盗,而非真正的“人”。我想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自己从迷茫的梦中惊醒了吧。
许普诺斯不再只是我的伤痕,现在他也是我反省和自知的灵光。
活着是孤独的。血腐病能保证我的身体不死亡,但是生理感觉还在。
饥饿,痛苦,寒冷,这些都不是大问题,最糟糕的是我不得不忍受寂寞。
孤独,难以排解。就会开始怀疑一切。
不说话,不社交,没有同类,度日如年。
我没有计算时间,也没想过我在这冰原上过了多久。
我抓了一只活着的冰原兔,试图和它说说话。自然,它逃走了。
我依然是孤独的,许普诺斯将我遗弃在这个孤独的地方,作为我渴望活着的惩罚。
没有同类,人类失去被定义的价值的。区别与它们的点只在于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这样看来,其实人与兽是一样的。要克服这点认知,保证自己的思想不被“虚无的价值丧失感”侵蚀,我只能强迫自己痛苦。
当我看到别的东西,野兔,冰狼,甚至是荒原的魔物,我只能强迫自己去牢记我是一个人类。
我知道,我是有别于他们的,无论是野兽,魔物,还是人类。
但我必须自我催眠,否则我就会和大多数尸鬼一样,失去信念,自我沦丧。
如果我的意志失守,下一步,血腐病的病毒就会彻底灭亡我的灵魂。
所以我不能放弃信念,我得相信,我是一个人类,和雪原之外的人类一样。
我还记得许普诺斯说过,永冬城已经被血腐病毁灭了。我只能去南方。我沿着北极星的反面走,我得走出雪原。
我忘了自己浪游了多少天,血腐病已经晚期了,我的头发,我的胡子,没有再变长,我的身体停止了生长,仿佛一具冰尸。
但我的的确确是一个人类。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人类,骑着马的人类!
我发现我认识那人:独眼的史东,我曾经的副手。
他的胡子长了,脸沧桑了,憔悴了。我本以为他死在了要塞。我想给这兄弟一个问候,但我发现,我已经忘记怎么说话。
我需要让他知道我不是敌人,但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我能做到的就是找到与“无害”相关的东西,否则,他一定会杀了我。
我得找什么,做什么,手势?表示“安全”的手势是什么来着?物件?温柔的东西,要野兔的皮毛,还是水?动作?扔下武器吗?
他没有攻击,他走过来,缓缓伸出手,又犹豫了一下,他的手在颤抖,最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他抱紧我冰冷的身体,然后说:
“太好了,你真的还活着。”
也许,我并不需要什么东西来证明我的无害。
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
“老大……我一直在找你,我自己……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能找到你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