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邱俊成上了资源大楼顶楼。四周一片黑压压的,只见照明灯下有几个人影。他赶了过去,看见了信豪和几个科学班的同学,游大钧躺在地上,眼睛闭着,头部枕着灰蓝色的外套。不远处有几瓶空酒瓶和残留着nai油的蛋糕托盘,数字造型蜡烛烧穿了洞,歪七扭八地躺在托盘上。突然间另一个人影从他刚走过的楼梯间冲出,来到灯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他定睛一看,惊讶得说不出话。
竟然是顾杰力!他的组语老师。
「你们灌他酒?」顾杰力环视现场的人。
「否啊。」「我们哪敢!」「是游皇自己一直喝一直喝一直喝的。」
醉倒在地上的游大钧此时鼻子动了一下,似乎是吞了口水,开始发出规律的鼾声。邱俊成摇了摇他的肩,却完全摇不醒。
「你是邱俊成吧?你的事大钧都跟我说过了。」顾杰力双手从背後穿过游大钧的腋下,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来。游大钧的头歪倒在他怀里,鼾声停顿了一下。「你可以帮我抬另一边吗?」他转头望向邱俊成。
邱俊成抓起游大钧的双脚。他们把他抬了起来,开始下楼。「你们也不要太晚回家。」临走前顾杰力对天台上的男孩们说。
「呃,老师,你为什麽会来这?」邱俊成小心翼翼地问。「老师和大钧是??什麽关系?」
「你现在应该有很多问题。」他淡淡地说。「先等我们把大钧安顿好,好吗?到时再好好聊聊。」
出了侧门,他立刻就看见违规临停的白色 corola。「还好没被拖吊。」顾杰力咕哝一声。他们把游大钧抬进车後座。顾杰力示意邱俊成坐副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汽车在深夜的台北街头钻来钻去,沿路邱俊成脑中跑过各种可能。顾老师才二十九岁,不可能有一个这麽大的儿子。难道他们是啥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姓氏才不一样吗?对了,表哥!老师应该是游大钧的表哥吧?这是最有可能的组合了。他转头看了顾杰力的侧脸,街灯流转的光影映照在他脸上。他长得跟游大钧一点也不像。
车子停在长兴街教职员宿舍前面。「呃,这里是?」邱俊成满脸疑惑。
「我家。」
顾老师的家很空旷,只有最基本的几样家俱。他们抬着游大钧经过客厅时,邱俊成瞥见电视萤幕上暂停的录像,画面中一个酷似游大钧的少年站在舞台上,正在把一名成年男子吊起来,另一名女子已经被繁复的绳结固定在半空中。录像右上角的浮水印写着「Zerokara——第零届建中科学班成发」的字样。他盯着萤幕,看得入迷,直到顾杰力催促他才继续动作。
他们把游大钧安置在客厅沙发上。顾杰力去房间拿枕头的时候,邱俊成怕主人睡不好,帮他脱下了长裤,又把制服扣子都解开。他接着拿卫生纸擦去了主人嘴角旁的呕吐物残渣。游大钧此时停止了打鼾,侧身蜷屈成虾状,嘴巴微微地蠕动着,晶莹的口水缓缓流出。邱俊成不禁多看了几眼他的睡脸。
两人忙了一阵,等到在餐桌前坐下来,已经接近午夜。顾杰力帮自己和邱俊成各倒了一杯水。「老师??那个人是?」邱俊成指指电视画面里酷似游大钧的少年,满脸疑惑。
「啊,那是游文植,大钧他哥。」顾杰力说。「大钧今天出门前才在看这个录影。真是的,都不知道看过几百遍了。」
什麽?邱俊成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顾老师,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游大钧昨晚住这?他刚刚见老师毫不犹豫地安置大钧於自宅,也没有要联络大钧父母的样子,已是十分困惑。再加上顾老师看到录像的调教画面仍是泰然自若,莫非老师根本就是游大钧的——
顾老师的声音打断了邱俊成的思绪:「我从头开始讲好了。毕竟你是游大钧的奴,而且你们之间最近似乎有一些??误解?嘛,整件事要从我还在 MIT 念博士的时候说起??」
◎ ◎ ◎
顾杰力在博士班最後几年,正是游文植拿着全额奖学金来念大学部的时候。游文植高中时把什麽奥林匹亚什麽科展全都玩了个遍。别人眼中的升学难关,对他来说只是茶余饭後的电动玩具,刷刷刷地就破台个五次十次。
MIT 的台湾学生会会帮每一个新生安排一个学长姐,照顾他们在异国的新生活。顾杰力那时负责的就是游文植。「Je-rry。」在机场入境大厅,倒是游文植先找到他。游文植的英语发音特别奇怪,念他的英文名字时总是在中间顿一拍。他带他去银行开户,送了他许多二手家俱,又协调了朋友们手机门号群组的空缺。「这种 family plan 划算很多。」走出电信行,他拍了拍游文植的肩,十八岁男孩身体热腾腾的触感残留在手上。
「谢谢 Je-rry。」八月的阳光映着男孩淡漠的笑。
他们一起参加了台湾学生会办的中秋节一人出一道菜的派对,「这蛋真好吃。」游文植吃了他的九层塔烘蛋之後说。几天後,顾杰力又做了一模一样的送到他房间门口。「帮我吃一些吧,我不小心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