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从三楼走回 202 的路上，他经过公布栏，发现自己申请的东京大学交换学生计画通过了第一阶段的审核。毕业之後去日本留学一直是他的目标，先藉由交换学生的机会认识那边的教授，了解学校风气，会对未来申请研究所更为有利。他兴奋地读着第二阶段的日程，却发现了底下一排小字：系必修任何一科低於七十分者，取消录取资格。
只采计四次作业的组语目前正是空前的危机。
他站在公布栏前踌躇了一下，决定稍微赌一把。这次全班都那麽惨，老师还是蛮有可能大发慈悲改变算分方式的。毕竟资工系的名产就是调分。他走回 202 室，继续打开笔电奋战，心里一边在期待着顾老师哪时会寄出公告。
到了隔天早上八点，他们仍没有什麽进展。邱俊成正想要去地下室的沙发稍微睡一下，Yj 忽然喜孜孜地叫道：「老师有寄公告信来耶！该不会是改变算分方式吧？呵呵。不知道是开根号乘以十还是取 log 乘以五十？」他在电脑萤幕前读了几句，又脸色大变：「干！顾杰力这个贱人！我Cao！」
邱俊成凑上去看，顾老师的信内容大致是说他看到大家这麽认真做作业，内心很欢喜（「I am so pleased to see that...」），再次提醒大家上传的期限是三天後的凌晨零点，以及本学期绝对不会调分，一切按照期初公布的分数计算方式走。又说他观察到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会不及格，希望大家再加把劲。信末则是祝福大家有个愉快的周末假期。邱俊成眼睛停留在那句「Have a nice weekend :)」的笑脸符号上面，连日熬夜的肝火整个翻涌了上来。
「靠！217 那些人全部变成八秒了！」Yj 刷新了即时战况网页。「 一定是游大钧跟他们讲了。」
邱俊成拿起手机，打开通讯软体，手指在游大钧的显示头像上方游移。天要亡我。他想着，咬紧了牙关。
◎ ◎ ◎
一个小时前，同一栋系馆的五楼，顾杰力助理教授办公室内。
顾杰力坐在办公桌前写着准备要寄给修课学生的 Email。虽然游大钧之前就有口头和他说过会来修这门课，但是实际上在课堂上看到他时还是会隐隐觉得别扭。游大钧都坐第一排，双眼聚Jing会神地看着他，手还不停地抄着笔记。不管他讲的笑话再冷，大钧都会扯起嘴角。
他那神情，和游文植当年实在太像了。
他愣愣地望向桌上的手工相框，里面没有摆照片，底部的木片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一道数学题目。那是游文植送的生日礼物。他一直没有解出来，也来不及问到答案了。
几分钟後，他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信，修改了几处措辞和赘字，寄了出去。他接着又打开本次作业的即时计分板，看到游大钧的执行时间竟快达八秒，竟比他原先准备的答案还要快，不禁啧啧称奇。等一下一定要来看看他怎麽做到的。
◎ ◎ ◎
游大钧看到邱俊成传来的讯息，开心地笑了一下。终於上钩了。大概是因为 Jerry 刚刚寄的那封公告信的关系吧？他到上次那间研讨室时，邱俊成已经在里面等了。
「你跟 217 那些人讲答案？」邱俊成劈头就问。
「你说程未一学长吗？他们是自己想出来的。跟我没关。」游大钧耸耸肩。
邱俊成嘴巴张开了又合上，两人沈默了几秒。
「上一次??上一次那个到一半。我後来想一想，果然还是要??还是要请你帮忙??」邱俊成越说头越低，根本不敢看游大钧。
「把裤子脱掉。」游大钧命令。
「一、一定要玩这麽大吗？」邱俊成为难地说。
「学长又忘记物价会上涨了吗？」游大钧笑着说。明明是一个可爱的笑容，邱俊成却只感到压迫。「再不脱，不然就改成——」
「好、好啦！」邱俊成怕游大钧又讲出更严酷的惩罚，像上次的三十次深呼吸一样，赶紧脱下了外裤。
他跪落後，只穿着内裤的双腿感到一阵凉意。游大钧脱下球鞋，随意地丢了出去。
邱俊成望着球鞋的抛物线，为了东大，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邱俊成四肢着地，缓缓爬向那只球鞋，用牙齿咬住鞋跟的部分，提了起来。他的鼻子深深埋进鞋口，高中男孩一整个上午累积的温热脚味袭来，随着呼吸灌入肺部。东大东大一定上。东大东大一定上。他一边努力回想梦幻的赤门和满地金黄银杏落叶的东大校园景象，一边呼吸着鞋内的空气。
回到游大钧面前，他取下邱俊成衔着的球鞋，反手又是一丢，这次更远了。「爬快一点喔。」游大钧说。
邱俊成愣了一下，刚刚才叼回来的球鞋立刻又被扔出去，让他有种被打了一巴掌的受辱感。但奇怪的是并不特别难受。他抬头瞄了一眼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的男孩，锐利的自信从眉宇间满溢出来，像是当初那张物理奥林匹亚的新闻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