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结结巴巴地,颠三倒四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边沉默了一下,“你等一等,我会过去。记得先不要乱说话。”
“肖、肖玄,我……”
“没事的,有我在,你不用伯。”
不知道为什麽,他听肖玄那麽说的瞬间,非常有安全感,连牙齿也不打颤了。
肖玄没有出现,但很快来了一名律师。高大的男人长着让人安心的面孔,尽管是匆匆赶来,脸上仍然带着一丝不苟的笑容。
“你好,我姓詹,肖先生让我来的。你放轻松,不必担心。”
欧阳感觉镇定了一点,尽量把思路理清楚,在詹落的陪同下做了笔录。
审讯的过程无疑是种煎熬,这些毒品是谁让他带的,过关之後要交给谁,问题一个接一个,不停从他短少的回答里找漏洞,而他几乎什麽也答不出,像只被弄懵的绵羊。
不知詹落对警员说些什麽,总之,审讯过後虽然还是对他严格看押,但态度和缓多了。
詹落留下来继续交涉,欧阳被便送回囚室。
单人的囚室算是种优待,但不可能因此而高兴。欧阳戴着手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腿越发酸痛不堪,晕晕沉沉发着呆,鼻子都酸了。
他是最规矩的家庭教育出来最规矩的人,老实得胆小,连红灯都没闯过。
为人帮忙是他的习惯,从来也没想过要求什麽报答,但得到这样的回报,未免让他觉得伤心又困惑。
人们对待“好意”通常的方法,就是“利用”。
隐约想起很早就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但他仍然没能记住教训,也许也是不想记住。想证明说,好心是对的,人的本性是善的。但结果总是让他迷惑。
这个时候他也仍然想到肖玄。虽然不敢信赖,但还是很愿意相信肖玄肯帮他。那句“有我在,你不用伯”,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
但那个女人已经跑了,事情要是没法查清楚,他也不知道会怎麽样。牢狱之灾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灾难。
他只知道毒品这种东西,少量都是重责,即使能证明箱子不是他的东西,洗脱主谋的罪名,可是被抓的时候人货并在,串谋罪也够他受的。那麽多冰毒是什麽程度,他想着就很害怕。
热度更高了,欧阳没法好好思考,只能把额头抵在墙上。
时间慢慢过去,但好像事态没有进展。不知道詹落交涉得如何,还在不在,是否已经回去了。也不知道肖玄究竟会不会来,或者那只是说说而已。
混乱地害怕着,想到他也许真的再也出不去,就软弱地很想见远在美国的父母,见钟理。也想见肖玄。
在他简单的人生里,留下痕迹的,就只有这麽寥寥几个人。
被关押了一夜,欧阳烧得更厉害,睡着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头昏脑胀。
喉咙快冒烟了,迷糊中有着乾燥得燃烧起来的错觉。欧阳想起身要点水喝,但眼睛烫得睁不开,脚也根本抬不动,只能蜷起来,直打哆嗦。
高烧的煎熬让他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虽然困倦,却无法入睡。难受地翻来覆去,破恶梦反复纠缠着,只能失控地不停用额头磕墙壁,说胡话。
难熬的黑暗和冷热反复之中,突然身上暖和起来,耳边隐约有人声,欧阳努力想辨认,但只觉得忽近忽远,听不真切。渐渐地意识又重归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觉得有只手在摸他的脸,顿时清醒了一些。鼻腔里不再是冰凉浑浊的空气,淡淡的暖香让人觉得很舒服。
欧阳勉强睁开眼睛,发觉是被人抱着,视线所及的地方告诉他这是轿车内部。
不是家,也不是囚室,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欧阳脚上不由得受惊地抽搐了一下。
“没事了,”耳边的声音很熟悉,“老师,是我。不要怕。”
欧阳怔了一会儿,本能地小声嘟哝那个人的名字:“肖玄……”
“嗯,是我。那个女人已经抓到了。”
欧阳如在梦中,不敢相信地,“啊……”
“有过关记录,我就能找到她。要证明是她的也很容易,”肖玄安抚着他,“已经全认了,所以一点也不关你的事。”
“但、但是……”
“其它的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已经没事了,别怕。”
“……”
“真的,我们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欧阳不知道肖玄是如何解决的,能把手续简化至此,这其中的厉害不言自明。
高得异常的热度还在折磨他,只能晕晕沉沉靠在肖玄怀里,坚实的手臂让他觉得很安全。第一次如此鲜明地觉得,当日的少年已经真正长大成人了。
醒过来的时候欧阳还是迷糊,知道他是躺着,身下是松软舒适的床铺,察觉得到有人坐在他身边。
“你总算醒了,”床边的青年低头看他,“好点了吗?医生来过了,给你打了点滴。”
欧阳只能眯着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