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哽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我一直都相信你。”所以你才对我说那麽多的谎。
“老师……”
只是,恋爱中的人都该是晕了头的,都像他这样,明知道现实不那麽容易,也还是会做做白日梦,都会怀着“永远在一起”的幢憬。
“嗯?”欧阳打开冰箱又找了一些肉和蔬菜,把锅里那已经糊在一起的东西先盛出来。
“我觉得还是当面来跟你说比较好。”
“我家里觉得不太合适,所以……”
而肖玄却一点不切实际的浪漫都不带,完全是局外人的清醒。
感情就是那样滑腻的东西,越是用力去抓,越是抓不住。
虽然想过许多次要狠狠质问他的话,但这个时候却都想不起来,嘴巴张了一会儿,他就只会说:“怎麽这个时候过来?我在煮夜宵,也帮你加一份吧。”
“不是的,老师。”
“老师,你不要这样,”肖玄走近一步,作势要凑过去亲他湿漉漉的脸颊,他忙扭头躲开这种廉价的亲吻。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红着眼睛瞪着他,“你直接说分手,不是更清楚吗?”
欧阳张了张嘴,又合上,静悄悄地没有声音。
欧阳隐隐有些觉悟,他知道肖玄是在嫌他贪心。
“即使不跟过去,我们还是一样可以见面的。我家里不同意,我也办法,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欧阳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胀,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发抖:“你真体贴啊……”
肖玄明显冷淡下来,不再怎麽来欧阳家,连周末都不出现。
“其实你已经不太适合再教下去了,我们的事情,现在他们都很清楚。身为老师,跟学生有这种关系,是不合规矩的,如果他们要辞退你,用这件事足够了,老师的名声也会受影响,引诱学生这样的说法……”
说到最後一个字他嗓子已经哑了,忍着眼泪咬牙才能继续发出声音:“何必拐弯抹角。”
“什麽事?”欧阳吃力切着肉片,肉冻得太久了硬得过分,感觉像在削块石头。
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门内是现实平淡的一锅烂青菜面,门外是他最希望又最不敢相信的那个人。
因为肖玄索性连学校也不去了。反正他肯定可以顺利毕业,只要不想来,就可以下来。欧阳明白他是不想见他而已。
欧阳吃惊地转头看他。
肖玄没有躲避他的眼光,镇定地,“陪我去美国的那件事,当我没说过吧。你去的话,不太方便。”
“是我在引诱你吗?你还真是……”过河拆桥这四个字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一天一天等下来,欧阳终於渐渐知道不必再等了,他停止跟钟理不停地反复说肖玄,也不再一遍遍坐着拼命拨肖玄的电话。
“老师,我是来跟你说件事。”
欧阳大脑突然短路,不知所措,没想好该做出什麽反应,不知不觉脸上就已经带了笑。
“不必想那麽远?”欧阳愣了半天,才有点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也许四、五年以後,我们早就分手了?”
肖玄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是十六岁这样多变的年纪,什麽东西都不确定,什麽东西都是随时会变的,两人可能真的连两、三年都走不过。
欧阳带着眼泪看着他。
肖玄直视着他,“老师,你不相信我?”
肖玄不置可否地“嗯”一声,进来随手带上门,跟着欧阳进了厨房。
“老师……”
晚上埋头做完工作,就打起精神煮夜宵,一点面线,一点青菜,放在锅里咕噜噜冒泡,发着呆站在那里等。
他怎麽会如此清醒?从头到尾都是。
“未来”、“永远”这些东西,对肖玄那种男孩子来讲,无异於漫天要价。肖玄大概是觉得压力,打算提早放弃。
“老师,你还是不要去了。”
欧阳僵硬地看着他,却从他脸上找不到半点动摇或者迷惘,甚至愧疚的东西,肖玄看起来是那麽冷静又清醒。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本能关了瓦斯,再过去开门。
欧阳有些忍不住,哽咽地:“到底,是你家里觉得不合适,还是你自己觉得不合适?”
欧阳想了又想,什麽能辩驳的,自我维护的话都找不到,只能小声地:“你真的很成熟。”
那个一天不见面就撒娇说想他想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打长长的晚安电话才肯睡觉的肖玄,已经不见了。
欧阳打电话过去,要麽常常是忙音,要麽就是没人接。偶尔接起来,肖玄也说不了几句话,很敷衍地就挂了。
肖玄又站定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开口:“老师,你还是辞掉学校的工作吧。”
“我知道,我不会去的,我继续留在这里教我的书,”欧阳吸着鼻子收拾那堆切得淩乱却不会有人吃的菜和肉,“你回去吧。”
欧阳蓦然停下手,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