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公爹出了门,朱绣像公公房里的两个姨娘点点头,扶着秋桂的手仍回后面去。
台矶下早有嬷嬷们等着,都忙上来,有在前头引路的,也有两旁和后面护着的,簇拥着朱绣,慢慢悠悠的走在湛府正中的甬道上。
厅里胡姨娘远远看着,忍不住羡艳道:“看咱们家大nainai,真真是个金尊玉贵的主儿,多有福气!一进门子就当家,如今说的话叫老爷听了,都赞不绝口,只怕再过几年,族里的事她也能当三分家了。若是我有她一半的福气,折寿十年我也愿意!”
高氏听了,冷笑一声,刺道:“你想这么着,得不光你爹娘把你疼的像宝贝似的,还得给你生个好使的脑仁子!可你爹娘要是疼你,能把你许给个痨病鬼?你若是有脑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瞧瞧自个儿,黑老鸹比凤凰,你配不配和大nainai比。”
胡姨娘嗤笑:“我是黑老鸹,我认!你比我能好到哪里去,咱们忘八别笑老鳖,都一样的人。我早认了命的人,不过是心里羡慕,嘴上就说出来。你呢,只弄温柔贤淑的做派,也没见你得着好呀,还不是一样都服了软的。”
高姨娘唾了一口,自己回房去了。胡姨娘甩着帕子,只跟在她后头踢踢踏踏的走。两个姨娘被收拾的怕了,早歇了兴风作浪的心思。如今一日长两日短的,竟是她俩个面面相窥的时候最多,渐渐就成了这样你讥笑我,我讽刺你的做派,偏还从不翻脸,只长日无聊打发时光。
朱绣往回走,秋桂小心搀扶着她,轻声问:“我记得nainai当日整理出几张纸的细例法子,怎么不奉给老爷看?”
朱绣拍怕她的手,笑道:“你还记得?”
秋桂忙道:“怎么不记得,nainai弄这个足费了半个月,所以我才纳罕。”
朱绣笑道:“给爹的,都是族志里或族谱里记载的,我不过是誊写到一处儿,归总了一番。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并不要紧。可我自己的想法,在咱们屋里怎么涂改怎么写都无妨,却不好拿到族里去现眼。我是个小辈媳妇,族老们认我是哪一个?公爹问话,我回禀了,这是正理儿,口头上说几句跟正儿八经写成条陈,可是两码事。傻丫头。”
其实依朱绣所想,本来还想提一提恤银里分出一份给丧夫的女人们的,可她思量再三,仍是按捺住了。这时候和后世不一样,在后世,直系亲属也包括缔结夫妻关系的人,可在当下,直系指的都是血亲。很多人眼里,奉养翁婆、生育子女的媳妇都是外人。
朱绣心想,自己说‘可让其妻子选择是否把恤银存放在族里’时,公爹应是觉察自己的意思了,依公爹有些任侠的性子,应是会同意。说到底,这时代对女子忒苛刻了些,若不说这条儿,那‘把恤银分作两份,一份给其父母,一份与其妻儿’根本是无用的。只要不分家,小家里应是无私产的,就算把银子送到孤儿寡母手里,只要公婆一句话,还是得原数交上去。可有了这一条,就是说族里同意这些特殊的小家有自己的私产,这原是她们的丈夫、父亲用命换来的,合该如此。
“只怕这法子出来,阖族的女人孩子都感激咱们家呢。”秋桂笑道。
春柳挑起眉心,仰着脸道:“可不止家眷们,就是老少爷们儿,心里也感恩呢。阖族的男人们,在京郊大营里当兵的,在衙门当差役的,还有五城兵、西北军里的,不知多少呢,都是拼命悍勇的差事,谁能保得住一世平安呢。若是这法子实行下去,就是死了,父母妻儿也不虑着被欺负,全没了后顾之忧,谁不愿意呢。”
秋桂挤眉毛瞪眼睛给她使眼色,春柳还纳罕,只道:“你作甚怪样子?”
秋桂耷拉下眉眼,为春柳时不时没脑子的行径哀叹,这没救了的。
她俩的眉眼官司,倒看的朱绣一乐,因向秋桂道:“无妨。我信你们大爷的本事。”
春柳这才反应过来,忙呸呸呸的吐口水打嘴,笑道:“我胡说的!”
“菩萨在上,信女又胡说八道,罚信女一个月不吃rou!”
秋桂也道:“大爷和nainai一世平安!”
朱绣才说了信湛冬的本事,没几天就打了嘴。
十一日,天降小雪。湛府正院里红梅绽放,开的极美。
朱绣坐在玻璃窗子处,一面看雪里红梅,一面向春柳和秋桂道:“一会子雪停了,咱们去折几只红梅来插瓶。”
春柳和秋桂相视一眼,都苦着脸瞅她那饱满如球的大肚子,打定主意今儿不叫nainai出房门半步。却因少见朱绣这样有兴致,嘴里不劝,心里却暗暗祈求天公作美,雪千万别停,若是下的再大些儿,就更好了。
许是两个丫头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朱绣等了半个时辰,雪不仅未停,反而越发大起来。朱绣抬首看天,真如鹅毛一般飘飘扬扬,倒叫她想起她过门那日,上花轿的时候雪下的极柔极小,等下了花轿却变成了绵绵大雪。
正出神,院子外头突然传来声音,朱绣只见漫天大雪里,有个熟悉又陌生的昂藏身影踏雪而来。
第98章?生子
朱绣本以为久别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