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不大待见冯小婵,又怕瘦鹃看到冯小婵会生气,就故意漏掉了冯。
冯小婵在迟公馆里住的日子久了,生活作息磨合起来总有些不习惯的地方,迟太太心中便有些惭恧,觉得她这是雀巢鸠占了。所以每日找她不痛快,冯小婵亦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
然而他们去看连心慈表演的事情,到底还是叫冯小婵听说了,她把这段时日里积压的怨恨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开始闹脾气,“是了。你们迟家的人,除了宝络,便都厌嫌我。怕你们大少nainai生气,故意撇开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大家被她这么一闹,都是一个头比两个大,只得带了她一起去,为了息事宁人。
真到了心慈上台表演的时刻,一片的惊呼,仿佛整个的天地都被踩到她脚下去了。天窗外头便是澄练得同冰河一样的苍紫的寒空,整个剧院的穹顶下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先还屏住了呼吸的,此刻亦掌声雷动。
不知过了多久,却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心慈的一举一动太勾人魂了——瘦鹃这才晓得为什么连迟秉英这样的情场浪子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甚至同她有了要结婚的念头。
迟秉英交往过许多的电影明星或是社交名媛,然而他生性不喜拘束,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一起只图个快活,从想不到明天怎样?后日怎样?往后怎样?
底下的观众都起哄,要心慈再唱一首。她没排练过,然而她身后的老板迫于这一份热情,只好允诺说不日还会再举行一场,大家这才作罢。
终于散了场,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她们两个女人在后台的化妆间里腻在一起。瘦鹃一笑,附到心慈耳边,小声的撺掇着她下一次不如换成平淡中透着幸福的曲子,世道已经如此艰难。
瘦鹃随口便哼出了《人间模样》的曲调,淡淡地唱了几句日文的歌词。然而连心慈显然对日文很熟悉,甚至一口关西腔。她用日文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日语歌?”
瘦鹃一愣,便也用半生不熟的关西腔同她对话,两个女人笑倒在了一处。引得沙发那头坐着的迟秉文频频朝她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迟秉文是留洋到日本的,然而一口关东话,关西腔能听得懂,却说不出来。
“你怎么懂日语?”心慈忽然攀着瘦鹃的胳膊甜腻腻的问道。
“我啊……我……我从前家里请过一位老先生来给我哥哥教书,他会一些,我老是去偷听。”瘦鹃尴尬的笑了笑,又道:“你怎么也会说?说的还这样好,好像母语似的。”她是故意这么岔开了话题,往她身上引。
心慈愣了愣,稍微有点意外似的,却在下一瞬又眯起了眼来笑:“我嘛……老板叫我去学各种各样的语言,你知道我这一行——每日要见许多不同国家的人,我不学,那么外头的海报上,登的就该不是我的照片了。”
瘦鹃看了她一眼,眼睛还是笑着的,然而不知为什么就在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第53章 生日礼物
这一天下午,厂子里没事做,瘦鹃就回了迟公馆。她一个人在卧房里呆着,坐着又冷,床上铺陈了一半,她想了想,就钻到被窝里去睡中觉。冬天的午睡一向不如春秋天里自在,又冷,又瑟缩,睡得人昏昏沉沉的。
房间里洒满了淡黄色的斜阳,连日光亦是冷冰冰的。对面的一排红房子的阳台上,垂着一根晾衣裳的旧绳子。只消看呼啸的寒风把那绳子吹起来多高,就能大致了解到外头的冷意到了何种程度。
忽然梦里有个人影子一晃,瘦鹃突然惊醒了。
后来她无论怎样想,也想不到梦里的这个人影会是谁,索性就抛在了脑后,不去管。
店里挣了钱,周瘦鹃花了两万两千块大洋,买了辆福特新出的T型车。一闲下来,便到处开出去招摇。
迟秉英有天在路上碰到她,两个人隔着两扇车窗交谈,“行啊嫂子!你这车在哪儿买的?”
“我特地托人从广东买回来的,怎么样?”她微微昂着头,下巴抬得老高——谈起车来总是得意洋洋。
“嘿,不错,我也去换一辆。”
“别吧,这种车少的很,有钱也不一定买的来!”
“哟,嫂子,你可小瞧我迟二少的人脉了!”他一边笑着,一边加足了油门,“先走了!”一阵风似的,同连心慈一样的来去无踪。
也怪不得他们两个是一对。
瘦鹃因为是现代人,对繁体字用不惯,然而厂子里日常的各样事务又需要她亲自打理,她就打算自己闷头学,然而在公馆里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先前的那一本大字典。
迟秉文某天回家时正好撞见了她在那里翻箱倒柜,问清楚了原因,便提出来说自己可以教。周瘦鹃嘛,从来都是不耻下问,而又利益当先的,也就僵着脖子答应了。
不过也就是第二日,她招招摇摇地开了新车去联大,把车子停在一栋红砖的洋楼底下,她从车上走下来,,一袭印度绸的旗袍,还特地换了一双高跟鞋子。来往出入的学生同教授们,无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