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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将骨埙吹得极有技巧,埙声虽然一如既往地呜咽悲伤,却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每当阿婆神智恍惚像要堕入无尽深渊,詹台便适时停上一阵,让方岚将疑惑和问题问完。
方岚和阿婆对话全是粤语,他听得并不分明,但也通过方岚越捏越紧的拳头和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猜到些端倪。
阿婆夫家姓曾,四十年前在鹅颈桥下开铺卖冥宝纸马,每逢盂兰节便全家出街,推小车开档,问卜请神打小鬼,风水堪舆倒都懂上一些。
曾阿婆年轻的时候为补贴家用,推小车沿街叫卖豆腐花。
詹台轻叹一声,正因为懂这一些,所以格外惧怕天道轮回。
曾阿婆真的心中有愧,日夜畏惧女鬼寻仇,这才将肯出庭作证挽回心中罪孽,这才在出庭作证之前,要求警方在出事的地点设下一座镇魂棺。
而她心中恐惧之深,甚至连一座镇魂棺都没有办法满足,还需要在镇魂棺中再设下血钟镇魇冤魂,才能心安。
詹台和方岚猜到她畏惧鬼神,便特意做下这出戏。方岚穿上连衣裙,装扮成四十年前遇害的女学生样子,而他在她身后布法,指尖燃火烧掉摆在铺面旁边的冥宝,增加一些灵异恐怖的气氛。
方岚果真吓到曾阿婆,而他适时在她身后吹响白骨梨埙,亦真亦幻之间,就将故事的真相问得一清二楚。
四十年前的凶手早已入狱,还有一位见死不救的“凶手”虽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却最终没有过自己良心那一关。
白骨梨埙声音渐渐停下,方岚跪坐在曾阿婆的身边,神色却由愤懑变成惊诧,良久之后才慢慢站起身,一脸平静地对詹台说:“她昏过去了。”
他们这一场戏,他们这一曲白骨梨埙,不仅将曾阿婆拉回往日的记忆,也让年迈的曾阿婆倒在了鬼魂复仇的惊惧恐怖之中。
詹台嘴唇一抿,抬眼看了四周,伸手拽起方岚:“走吧。”
趁四周无人,他们快速离开红磡宝灵街的小巷。
却在去落马洲的火车上,接到了狗仔阿Sam的电话。
“凶手已经查到。”阿Sam疲惫的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就是景岭路上那家中介。”
詹台嗯了一声,倒没想到不过一天的时间,警方竟然动作这么快。
詹台轻声说:“姓曾吧?”
阿Sam半晌没有说话,粗重的呼吸落在电话听筒里,隔了许久才听他赞叹又感慨地夸奖詹台:“您真的是天师!不愧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真的是姓曾,曾继海。”
破案的关键,还真的在于被中介利用的四个内地大学生,他们合租的那个迷你仓。
大学生委托中介寻找房源,交房当日曾中介曾亲自前来陪同交房,见他们行李众多,便透露出自己还有其他内地大学生客户急需合租存储仓,问是否可以共同合租,分担租金。
几位学生不疑有他,很好客地主动提出帮忙搬箱。那中介果然送来四个打包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纸箱,和几个学生一同将行李搬上了土瓜湾仓储柜的白色Van仔。
“……你知道尸块被放在哪里?又是怎样没引起其他人怀疑?”阿Sam压低声音,又是猎奇又是激动地问。
不待詹台回答,便抑制不住冲动,自己主动说了出来:“是塞在数十或大或小的公仔肚子里面!就算是有人拆开来看,也只会看到大大小小的玩具公仔。”
公仔,就是玩偶娃娃。方岚脸色一变,万没有想到中介竟然能想出这等Yin招,买来不同大小的娃娃,再将尸块塞到娃娃蓬松的身体里,既可以吸附血迹,又可以吸附气味,还可以掩人耳目。
中介将尸块存进迷你仓之后不久,再利用密码将藏有尸块的纸箱搬出,运回位于粉岭的祖屋,埋葬在祖屋荒弃的后院里。
阿Sam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警方已经带着凶手前往藏尸的地点去指认了。
“可是,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中介到底是用什么来威胁阿Mark和温碧芝呢?”方岚试探性地问。
阿Sam犹豫片刻,才低声说:“是因为,阿Mark和温碧芝的恋情有些不妥。”
他含含糊糊,却仍将两人有血缘关系的事实说了出来,只没明确地说是母子。
“阿Mark和温碧芝在香港先生选秀之后相恋拍拖,感情极好,也因为两人年龄差距大,所以一直很低调,直到后来被八卦小报爆出了恋情。”阿Sam说。
“恋情曝光之后,两人都承担了很重的压力。温碧芝的压力来自于舆论,可是阿Mark不同,阿Mark的压力来自于条件优渥的家里。”
“脏文nai茶店听说过吗?九十年代的nai茶大王阿文,全港十几间铺头那位。”阿Sam说,“阿Mark应该是他二儿子的私生子。”
私生子身份尴尬,若是母亲得宠能够抬回家做个二房也就罢了。可看阿Mark的成长经历,以及他后来飞蛾扑火一般对于温碧芝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