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尚早,我再送爹爹一程。”
慕瑜黑眸中看不出情绪:“不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到这里就够了。”
长歌眨了下眼睛,一颗眼泪飞快地落了下来。
慕瑜勒着缰绳的手重重一紧,几乎就点了头,却终是挺直着背脊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长歌坐着没动。
此时慕云青与慕云岚兄弟也回马至马车前,离别的气氛陡然间压下来,迫得人喘不过气。
慕云青温和地笑了笑,道:“这风吹得也不知何时会下雨,长歌,你便随秦王殿下早些回去。”
长歌还是坐着没动,静静垂着眸子,也不说话。
其实长歌是不敢轻易说话,她怕她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这一点,慕瑜父子三人心中皆知。
慕云岚霎时心软,立刻便转头去看慕瑜,正要说那便再送一程,还未说话,慕瑜就淡淡看了他一眼。
慕云岚噤声。
容菡见状,拍了拍长歌的手,柔声笑道:“咱们是回青鸾郡老家,又不是不知去处。何时得空了,你同秦王殿下回来探亲也容易。听话,下去吧。”
长歌只红着眼睛望着父亲与两位兄长。
她抿了抿唇,半晌,压住了情绪,哑声问:“再让我送一程又何妨?我并未拖慢你们的行程。”
长歌不懂,为何一向纵着她的父兄忽然间会如此强硬起来,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她。
她刚这么想,慕云青与慕云岚两兄弟立刻就缴械投降了,慕云岚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从来不反对慕瑜的慕云青开口道:“好,那便再送一程,下一个长亭再下车。”
长歌闻言立刻展颜一笑:“谢谢大哥!”
慕云青对她温和一笑,转头对慕瑜道:“爹,咱们赶路吧。”
慕瑜这一生,从不对长歌说不,也鲜少对长子说不,前者是因为疼爱,或者说溺爱;后者是因为信任。
慕云青稳重沉敛,足智多谋,他十三岁上战场,至今所说的每一句话、所提的每一个建议从没有出过错,这样的长子无疑是令慕瑜骄傲的。大事上,父子两人几乎没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小事上,慕云青若是开了口,慕瑜便不会再说什么。
所以慕云青一开口,长歌便放心了。
却不想,这一次,慕瑜却坚持。
他没有掉转马头继续赶路,却是忽地翻身下马,果断利落。
长歌愣愣看着他,见他走至车前,无声朝自己伸出他带茧的大掌。
长歌看着面前的这双手,她至今仍旧还记得儿时这双手的温度。爹爹抱她,便是用这双温柔的、暖和的手,他什么都顺着她,从来没有说过“不”字。
小时候,家里对她最严格的人是娘,娘要她看书习字,爹爹却会带着她偷懒。她荡秋千,嚷着太低了太低了,看不到墙外的风景,可是她是慕家上下的明珠,侍女怎么敢将她荡得太高?爹爹便将她抱起来,抱着她飞上屋顶。
后来,她便常常坐在慕家中厅的屋顶上,看宁安街前后数条街的风景,再往远看一些,还能看到远处的皇宫。
娘嗔爹爹胡闹,说爹爹是溺爱,爹爹就抱着她,含笑对娘说:“她自小站在高处,看过这世间都在她脚下的模样,长大后便也会有如你一般的胸怀。”
爹爹双臂有力,对娘却极为温柔。
娘含笑反问:“若是她长大了,要去更高的地方,你也由着她去?”
“自然。”
“若是你去不了呢?”
“那便在底下护着。”
那便在底下护着。
当年,爹爹斩钉截铁地这样对娘说。
这么多年,爹爹从未食言。即使上辈子,他付出的代价是命,慕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命。
长歌飞快地眨了下眼睛,将手轻轻放到慕瑜的掌心。
慕瑜扶着她下车,之后也未松开,却是牵着她的手,父女两人走至一旁。
时陌见父女两人走远,并未跟上,翻身下马,原地等候。
……
“长歌,别怪爹爹狠心,爹爹是想告诉你,你我父女不会分开太久。”
走至不远处,慕瑜松开长歌的手,转头看着她。
长歌轻点了下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慕瑜凝声道,“你以为我们不久会团聚,是因为夺嫡之争秦王殿下终会胜。待他登基之日,便是我们父女重聚之时。”
长歌仰头看着慕瑜,忽明白了什么,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哪里用得了那么久呢?”
待大局定下,时照入主东宫,他们便会离京,在青鸾郡相聚。
这下却是慕瑜愣住了,眼中露出惊疑之色:“你知道?”
长歌轻点了下头:“嗯,我知道,那个皇位,他筹谋多年的东西,他已经让出去了,让给了时照。”
慕瑜一时沉默,良久,哑然出声:“那你可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