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去,却见他整张脸都有些不自然的白,她心尖儿如被针轻轻地扎了一下,柔柔叫了一声:“时陌。”
时陌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看她,只是转身有条不紊地将东西一一收拾好,将药箱和水杯放回屏风外的桌上,自己又转身去浴房净了手,这才回到她身边。
长歌早已往里让出了一半床席,时陌掀被进去,支肘侧身半躺在她身边,垂眸凝着她,手指轻抚她的头发,柔声对她道:“伤口愈合很好,明日起就算无药也不会很疼,但终究是伤,总会难受……”
长歌听他语气疼惜,不待他说完,忙仰头对他道:“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娇气,些微疼痛我真的不怕的。”
时陌凝了她片刻,忽地一笑,俯身吻了她下的眉心,又柔声道:“好在到我们大婚那日,你应该是能全好了。”
长歌听他说起大婚语气一如既往自然笃定,料想一切都在他运筹之中,便又猛地想起今日困扰她的问题,方才被他忽然出现一扰给打乱了,此时忙问他:“段廷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他见她眉目急切,却是不疾不徐地哂笑一声:“你以为是怎么回事?”
长歌默了默,轻声道:“我以为……那封信中与顾贵妃娘娘有关。”
“你以为那封信是为我母亲平冤昭雪的?”
长歌点了下头。
时陌忽地低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这一声笑却让长歌的心也紧紧提了起来。
……
贵妃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自己寝宫,昱王侍在床前。
她悠悠转醒,猛地记起自己昏倒前听得的消息,眼中又顿时露出惊恐,昱王心惊,忙握住她的手安抚。
贵妃反手紧紧握住昱王的手,一时竟抖得说不出话来。
昱王连忙轻轻拍打她的背,又转身亲去倒了茶回来,劝慰道:“母妃莫急,若有吩咐,尽管与儿子说。”
贵妃抖着半晌,才终于干着嗓子说出来:“昱儿,昱儿,不好了,不好……段廷将当年顾贵妃一事的隐情告知了你父皇!你父皇已经知道真相了,如今这兵权、这江山……所有的一切,都是时陌的了,都是他的了!”
昱王闻言脸色大变,手中的杯子一松,“啪”的一声砸到地上,当场碎了一地。
……
“长歌,你想错了,那封信里并无我母亲什么事。”时陌眸光淡淡落向远处。
长歌万分不解地看着他。
良久,时陌缓缓收回目光,凝向她,没有解释,却是忽道:“长歌,我与你不同,你从前的事应当都记得很清楚吧。但我,我只是从梦中断断续续得了一些片段。”
长歌立刻就明白过来他口中所说的“从前的事”是指什么,是指他们上辈子的事。
她霎时茫然:“怎会这样?”
“与你之间的事我都记得很完整,但旁的我却只得知了几个重要关节。”时陌说着,话锋一转,“但即便我不记得了,我想上辈子,我最后应该也并没有让那个人知道真相。”
长歌震惊地看着他,轻点了下头。
是的,上辈子,时陌得到江山之后,将懿和帝幽禁在宫中,懿和帝无法接受自己的国祚最终落入了自己此生最憎恨的人手中,同时又恨自己败军之将无力回天,便终日被怨恨与不甘折磨,最后是自己把自己给折磨死的。
时陌从她那里得到确认,情绪莫名地点了下头。
长歌仰着头,问他:“为什么?”
时陌俯身,缱绻地亲了她的唇半晌,才问:“长歌,若有一日我负了你,纵然是因为旁人的挑唆,但我确实负了你,我亲手折磨你,我使你万念俱灰,痛不欲生……无论生前或死后,你可愿我将来知道真相,回来乞求你的原谅?”
长歌心中一震,霎时若有所悟。
她想了想,定定地摇头:“我若已经对你别无所求,便不会再在乎什么真相了。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这样你便无法再以忏悔的借口来打扰我,不论是我生前还是死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的模样,听见你的声音,这辈子只当是我自己瞎了眼,从今往后往事如烟尽散,你我两不相欠。”
她说完,又忍不住主动凑到他脸颊亲了一口,笑盈盈道:“但我知道你不会负我。”
时陌忍不住笑了:“我说的自然不是我,你应当也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长歌轻点了下头。
她知道,他说的是懿和帝。
他想让她明白,为何他前世今生都没兴趣让懿和帝知道真相。
从前长歌一直不懂,此时被时陌这样一问,易地而处,方才明白。
“告诉他真相了,让他知道我母亲爱他,反倒是替他拔除了他心头的刺。刺这种东西,拔的时候纵然痛苦,但一旦拔出,便早晚都会痊愈。我为何要让他痊愈?他害死了我母亲,便让他一直以为我母亲背叛了他吧,从头到尾从未爱过他,让那根刺一辈子好好埋在他心里,永远拔不出来,无法愈合,天长日久地折磨他。”时陌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