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她焉能不知?不过人各有志罢了。
懿和帝脸上瞧不出端倪,半晌,慢慢转过头,双目直视着贵妃,意味不明反问了一句:“贵妃今日怎么忽然关心起老八的婚事来?”
贵妃被懿和帝那道情绪莫测的目光一阵逼视,心底莫名渗出寒意,有那么一刹那,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全被他看透,不觉手心shi冷。
贵妃不敢再在圣前玩弄心机,忙收敛心神,讷讷道:“是妾身僭越了。”
此后一路无话。
及至太傅府中,只见段府上下满堂缟素,昱王从里到外忙上忙下,几乎脚不沾尘。
见帝妃忽然驾临,昱王夫妇携着段家旁支族亲,连同其他前来吊唁的朝中重臣一道出门跪迎。懿和帝脸上颇有哀戚神色,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便进了灵堂。
他向太傅行了师徒之礼,最后亲自上了三支清香。
转身略微安抚了昱王妃一声,目光便落向身后众人,只见此时骆忱、慕瑜、裴茂皆在列。他徐徐看过去,目光忽地停留在裴茂身上。
裴茂察觉到天子探究的目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懿和帝忽地意味不明问道:“太夫人如今身子可好?”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裴茂更糊涂了,又不好不回话,只忙道:“蒙陛下福泽,家母身体硬朗,一切都好。”
懿和帝点了点头:“这便好。”
便不再多说什么,出了灵堂,脚步微顿,转头对夏晖低声吩咐了一声,夏晖应是,又一路小跑去将裴茂叫了过来。
贵妃觑了时机,对懿和帝道:“瞧王妃这回是真伤了心,妾身去宽慰她两句吧。”
懿和帝点了下头,贵妃便回去了灵堂,拉了昱王妃进了后堂。
退去下人,贵妃简单宽慰了昱王妃两句,便直入正题,问昱王妃道:“本宫听宫人说,昨夜昱儿大雨进宫,曾向陛下呈上了太傅绝笔信一封。本宫今日也一直无暇与昱儿单独说话,还未来得及问他,便只好问一问你,你可知信中所写内容?”
昱王妃哭得脸白如纸,一双眼睛却是通红,闻言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哑着嗓子道:“妾不知,父亲写好后便用火漆封了。”
贵妃双眸顿眯:“用火漆封了?”
就是说,连昱王也不知了。
她心中从晨起时的疑窦这刹那猛然扩大,心里说不出道不明地开始慌乱起来。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秘密,竟要用火漆封了,连女儿女婿都不能看?
该不会……是当年那件事吧!
想到这里,贵妃浑身一颤,立刻六神无主起来,眼神也渐渐涣散,仿佛不能接受,又仿佛是受了天大的打击。
昱王妃见她这模样立刻就急了,连忙上前跪在她身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唤她:“母妃?母妃您怎么了?”
贵妃这才回过神来,反手握紧昱王妃的手,急声问:“段太傅临去前可有最后对你说什么?”
昱王妃悲痛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贵妃死死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珠子睁大得有些可怖。
昱王妃定了定神,这才渐渐回想起来,记起老父临去前曾交代她,要她记得提醒秦王殿下践诺。
这便对贵妃说了。
贵妃听罢,瞳孔猛然一缩:“你说,你父亲要秦王践诺?是秦王,不是其他王爷,你没有听错?”
昱王妃又细想了一遍,这才笃定道:“确实是秦王。”
贵妃闻言,急促地低呼了一声,神情像是惧怕慌乱到了极点。
错了,错了……全错了!
她该防的人不是晋王,是秦王啊!
她千防万防,甚至有意撮合时照与慕家那丫头,就是为了防止兵权落入时照手中。但直到此刻她方知自己错了……
一旦陛下知道了当年旧事的真相,二十万兵权,不,便是这整个大周江山,如今也是时陌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这里,贵妃实在无法接受这突然宣告的一败涂地,眼皮一翻,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
自慕瑜离开后,长歌便心事重重。
“秦王殿下要为父借机向陛下表达不愿涉及党争之意,再求携女辞官归隐,陛下今次虽未立刻应允,但我观他神情颇是动容,不像作假,亦猜不透他最终会作何反应。”
长歌回想起父亲的话,闭了闭眼睛。
懿和帝今日这是在试探。
试探她忽然出现在拢慈庵,可是为时陌有备而去,试探慕家与秦王是否私下早已结盟。不管是他自己想到的这一层,还是昨夜何氏垂死挣扎时挑拨出来的,但懿和帝在怀疑,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却并不足以令长歌乱了心神,因她也早已料到何氏反扑之时定然会将自己拉下水。毕竟所有这一切事情都是因她出现在拢慈庵中而起,那么拿她的动机来说事,便是最好的反击之道,这就是所谓的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