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觑着她一笑,叫人笼了炭盆,而后倒杯热茶给她,“怎么回事?”
“还是为了永王。”玉嬛苦恼地皱眉,将先前的疑惑说了,“……怀王爷仅在一人之下,小郡主又是那般尊贵的身份,无缘无故地怎会青睐照拂于我?那日他取出祖父的手稿,我便觉得,他或许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是,他会从哪里得知?”
梁靖端然坐在椅中,觑着她,“你觉得是永王?”
“很可能!只是不知道永王做这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炭盆笼在脚边,屋里渐渐暖和起来,她拧眉思索,身上披风仍在,小脸蛋被捂得微红也不曾察觉,只管将手肘撑着桌面,慢慢儿吃柿饼。
梁靖有些无奈,屈指轻扣桌面,“站起来。”
“嗯?”玉嬛微怔,却还是依言起身。
便见对面的男人起身,那修长的手径直伸过来,将她胸前系成蝴蝶的丝带抽开,随即将手绕过后颈,将披风整个拎在手里,随手一扬,便整整齐齐搭在了窗边的案上。这动作行云流水,熟稔而自然,待玉嬛从惊诧里回过神时,他已坐回椅中。
玉嬛两只手仍捏着柿饼,脸颊愈红,只将两道目光瞪着他。
梁靖甚为悠闲的举杯慢饮,“不热吗?”
热了他就能脱她的衣裳了?
玉嬛两颊莫名滚烫起来,举着柿饼咬了一口,忿忿地坐回椅中,“不热!”
梁靖低笑,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收敛又猖狂,在玉缳恼怒之前,赶紧岔开,“怀王爷性情直率,又应对机敏,行事向来有分寸。早年也曾受教于太师,据我所知,他喜爱金石,也很钦佩太师的才学。当初的案子有冤情,想必他也知道端倪,如今碰见故人遗孤,自然会照拂——他待谢叔叔也很好。”
“那永王呢?他图什么?”
“恩情。”梁靖一语点破,“他帮怀王找到故人遗孤,帮你攀上怀王府的交情,便是恩情。这般笼络,比威逼利诱管用多了。怀王爷在皇上跟前的分量,可是小萧贵妃都比不上的。东宫和永王夺嫡,后宫利益相关,唯有怀王看似置身事外,若能在皇上决断的时候帮上一句,没准就能扭转局面。”
这样想来,永王费心撮合,就顺理成章了,只是——
“我……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叫怀王爷都能破例帮他?”
怎么会没有呢?
前世她被永王笼在身边,令素来置身在夺嫡之外的怀王偏袒相助,可见分量。
梁靖想起旧事,心神微动,垂头掩住眼底的情绪,只道:“怀王会照拂你,不止是为当初跟太师的交情,恐怕还是对当年韩家灭门的冤案心存歉疚,这分量可不轻。说起来,怀王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永王牵线搭桥,你会记这份情吗?”
他眉峰微挑,觑着玉嬛,几分揶揄味道。
玉嬛哂笑,“他那是黄鼠狼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梭子岭的事,我这辈子都记着呢。”
鄙弃而不满的语气,显然是对永王芥蒂颇深。
梁靖甚为满意,还想说话,猛然脸色微凝,目光瞥向门外。不过片刻,外面便响起仆妇的声音,“大人,有客拜访。”
他应了声,仿佛知道来人是谁,半点都没耽搁,叫玉嬛在屋里坐会儿,快步出了屋子。
院里旋即响起说话声,断断续续。
玉嬛吃了两枚柿饼,没敢多吃,闲坐着百无聊赖,便在屋里随便走走。
到那高高的书橱跟前,里头兵史杂家无所不包,她没甚兴趣,往外一瞧,越过敞开的窗扇,便瞧见院里的情形——是个年纪不及三十的男子,浓眉大眼,锦衣玉冠,姿态端贵从容,隐然威仪之态,想必出自是哪座公侯府邸,位高权重。
那人也正好往屋里瞧过来,两人打个照面,将彼此容貌看得清楚。
玉嬛怕打搅到人家,赶紧闪身躲在窗扇后面。
外面梁靖觑见,唇边不自觉带了笑意,解释道:“是玉嬛。”
“原来是她。”微服出门的太子坐在石凳上,手里也捏了柿饼尝,笑而揶揄,“果然是个美人,难怪你那样惦记。婚期定了吗?”
“明年五月,”梁靖叹气,“还得大半年。”
那就只能熬着了。太子甚为同情,在他肩上拍了拍。
……
送走临时起意登门突袭的太子,梁靖回到屋里时,里面空空荡荡。循着瓷器轻碰的响声到了侧间,就见玉嬛站在一张长案前,手里正捏着两只细瓷做的小动物。
听见脚步声响,她转过头来,笑意盈盈。
“这是什么?”她扬起手里的兔子和小老鼠,手指白嫩,几与瓷器同色。
她的背后是一张花梨木长案,高低跟书案相似,却更宽敞结实,底下还做了许多格子,博古架似的,错落有致。书案两头翘起,雕刻云纹,案头摆着成套的笔墨纸砚,狭长的漆盘里则摆了十个镇纸,用细瓷做成小动物的模样。
梁靖脚步微顿,看她倚案而立,裙裾翩然。
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