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想起盯着谢家的那条毒蛇,又隐晦提醒,“端午那日的案子虽审完了,却未定论,谢叔叔还是该心里有数。”
谢鸿闻弦歌而知雅意,颔首道:“多谢你费心。”
这事儿瞧着复杂,追根究底,总不脱夺嫡的那两位,梁靖既如此提醒,想必往后还会有转机。谢鸿不愿卷入是非,也未深问,送走了梁靖独自坐在厅中,想着这女婿,一时觉得欣慰,一时又是担忧。
……
东跨院里,玉嬛对着那满食盒的糕点蜜饯,笑逐颜开。
那晚跟梁靖赌气,抱怨被欺瞒的事,虽见他答应拿美食补偿,其实她没太当真——
当初梁靖隐瞒身份、客居在谢家,是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应是涉及朝堂不便泄露。她被欺瞒后气氛不满是一回事,朝堂上的却是另一回事,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察觉他身份时的震惊气氛过去,玉嬛静下心来细想,梁靖是为自保,对她并无恶意,算不上多可恨。
所以这红漆描金的Jing致食盒送进来,着实出乎意料。
蜜饯樱桃、鸳鸯卷、金ru酥、桂花糖糕……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玉嬛将里头蜜饯糕点一溜摆在案上,挨个品尝,甘甜的、酥软的、香糯的,齿颊留香。
石榴在旁看得忍俊不禁,“这么些好吃的,够姑娘用好几天了。”
“算他有眼光。”玉嬛唇角还沾着糕点碎屑,兴致勃勃,命人将能多搁几天的收起来,旁的分着吃了。想起梁靖,一时觉得那人手段狠厉、背过人时Yin森的气势叫人害怕,一时又觉得此人还算细心,没白救。
正胡思乱想,外头孙姑走进来,将新取来的两件衣裳搭在衣架。
玉嬛余光瞥见,便过去瞧了瞧,上头百蝶穿花,茶白的衣料柔软细密。
“快立秋了,出了伏天气就得凉下来,夫人叫早些备好衣裳。”孙姑笑眯眯说着,拿帕子帮她擦了嘴角糕点碎屑,“夫人说,等姑娘闲下来,去她那儿一趟,有话要说呢。”
这话倒提醒了玉嬛,赶紧回到窗边,将两幅字练完,才往正院去。
……
临近傍晚,冯氏跟谢鸿坐在书房,已有大半个时辰了。
金橘领着玉嬛进去时,谢鸿坐在圈椅里,冯氏据着短榻,背后是谢鸿那藏了许多宝贝的檀木书架,跟前的书桌上笔架如山,悬着数把上等狼毫。旁边一方水瓮,里头荷叶清圆,阳光自敞开的窗扇照进来,上头还有晶莹水珠。
都是往日的陈设,但气氛却似稍有不同。
玉嬛轻快的脚步稍敛,觑着爹娘的神色,似不太对劲,心里暗暗嘀咕,莫非是她又做错事了?可最近她安分守己,连府门都没出过,不曾捣蛋啊。
心里犯着嘀咕,双手提了裙角,眼底带笑。
“娘,你们找我?”
“过来,小满。”冯氏招手,将她揽到身边坐着,便朝金橘递个眼色。
金橘依命出去关了门扇,连外头正修剪枝叶的两位仆妇都带走了,周遭再无闲人。
谢鸿手里的书已卷得很紧,掌心汗腻,将纸浸得皱巴巴的。他的眉头也皱着,跟冯氏换个眼色,满心不忍,却不得不开口,“爹曾跟你讲过韩太师的故事,小满,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爹讲过好多回了。”玉嬛颔首。
谢鸿便叹了口气,“故事还有半段,爹从没跟你讲过。那两个孩子被带出府后,并非真的下落不明——两岁的小姑娘活了下来,被她nai娘护着一路往南边走,后来就碰见了她舅舅……”
漫长的时光,从谢鸿口中缓缓说出来,玉嬛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变了。
旁边冯氏心疼,伸手将她揽着抱在怀里。
玉嬛失神般靠着,等谢鸿说完,她好半天才回过味来,“那个孩子……是我?”
屋子里安静得针落可闻,谢鸿长长叹了口气,眼里尽是怜惜。
冯氏握着她手,柔声道:“从前怕你年纪太小,受不住,但不能总瞒着你。尤其那婚约,我和你爹都不能擅自做主。要不要跟梁家相认,这事还是该由你来定,不管如何决断,爹娘都会护着你。小满,爹娘都是拿你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的。”
极温柔的声音,连同按在后背的手,慢慢抚平玉嬛杂乱的心绪。
折转太大,她一时间理不清楚,但不管出身如何,爹娘待她的好,却是深深刻在心里的。她抬头朝冯氏微笑了笑,低声道:“我明白的,娘。”
笑容安慰一般,懂事得让人心疼。
……
冗长的故事讲完,谢鸿夫妇都忐忑担心,有意说点轻松的事,好让她别太难受。
玉嬛也不想让爹娘担心,强忍着不去想身世背后的深意,坐了会儿便先出来。
待周遭安静下来,那些事排山倒海,便齐刷刷涌入脑海。
玉嬛不知是怎么走回东跨院的,只是关乎韩家的在脑海翻滚,最疼爱她的爹爹忽然变成舅舅,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她也明白,哪怕并非亲生,这份血缘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