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刑部官员当堂审问,秦骁的嘴巴也总算被撬开,供认他是受了东宫太子的指使,暗中刺杀谢鸿。永王随即写了奏报送呈御览,又写了秦骁的供状,令他签字画押,派人拿囚车回京城。
消息递到谢家,谢鸿沉默不语,玉嬛也是满头雾水。
这结果看着顺理成章,但真摆到跟前,却还是让人觉得不踏实,哪里不对劲似的。
来不及细细琢磨,永王身边那位长史便不请自来,登门拜访,送了份请帖,说六月十七那日,王爷会在城外的息园设宴散心,邀谢鸿带夫人和玉嬛前往。
王府长史官居四品,又是皇家门下,身份不低,他亲自送请帖,自是看重的意思。
谢鸿忙接了,到了十七那日,带妻女出城。
结果到息园外时,一家人却面面相觑,甚为意外。
……
息园在魏州城南三十里处,周遭依山傍水,峰峦叠嶂。
园子坐落在山脚,依着山势蔓延而上,门前是蜿蜒而过的丽金河。这一带河槽宽敞,地势平坦,河水流得也平缓,水波粼粼间长着几丛芦苇,有野鸭出没。
河面上,一座五孔的拱桥衔接东西,过了桥便是息园的正门。
谢鸿原以为永王设宴,会请魏州城许多高门前去,岂知马车停稳了掀帘一看,息园外安静空荡,除了门房几位老仆,竟不见半个旁人身影?离约定的时辰只剩了一炷香的功夫,按理宾客也都该来了,如此冷清,莫不是永王只请了他一家?
满腹狐疑地下了马车,门房管事便迎了过来。
“谢大人来得果真准时,快往这边请。”说着,躬身引路,满面笑容。
谢鸿一身蟹壳青的锦衣,玉冠挽发,有文人的蕴藉风流之态,亦有为官数年后的端正持重,微微拱了拱手,道:“息园风光奇秀,不知殿下还请了旁人没有?”
“旁人哪有这福气?”管事引着谢家人进去,便叫人关了园门。
这样说来,永王是单单邀请他们了?
谢鸿甚为意外,穿过门前那片森森翠竹,周遭鸟啼风yin,夹杂着隐约随风传来的琵琶之音。园中屋宇错落,山石花木相间,绕过数重回廊,是一方引河水而成的小湖,中间是座堆出的岛,上头嘉木繁荫,绿暗红稀。
临水曲廊蜿蜒,亭榭翼然。
雕琢Jing致的屏风围出一方天地,永王就坐在亭下听乐姬弹奏琵琶。
见管事引着谢家人过来,他抬手示意歇了乐声。待谢鸿等人行礼罢,便叫人赐座,道:“本王来魏州也有些时日了,只是琐事缠身,不得片刻清闲。难得今日有空,听闻谢大人性好山水,又通晓金石之学,特地邀来一聚。”
“承蒙殿下高看,”谢鸿拱手,亦含笑道:“先前下官的案子给殿下添了许多麻烦,本该下官设宴道谢,如今却要殿下劳心,实在惭愧。”
“无须客气。”永王摆手,睇向他身后的女眷,“夫人和谢姑娘也坐。”
添酒开宴,琵琶泠泠,永王只字不提秦骁刺杀的事,只管跟谢鸿谈论魏州城外的山水风物,因听说父女俩皆爱金石碑文,还特地捎带上玉嬛,夸她虽是闺中少女,见地品性却与旁人不同。
风卷着湖面的水汽拂来,永王言谈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谢鸿心里却总吊着。
比起武安侯府,淮南谢家对永王的助力其实不算太大,且都是几位堂兄弟出力,他不曾参与太多,这回被贬,也是因世家子弟的身份触到霉头罢了。如今永王单独邀他赴宴,又不时往玉嬛身上瞟,半点也不掩藏激赏态度,这背后的深意就很值得玩味了。
诸般猜测涌入脑海,谢鸿直觉不妙。
果然,待宴席初罢,永王便以天气炎热为由,命人待玉嬛母女去客舍午歇,而后屏退旁人后,缓声道:“令嫒品貌出众,性情娇憨,谢大人有女如此,着实是福气。本王听闻她已年满十四,不知……可曾许过人家?”
谢鸿几乎能听见心里“咯噔”一声。
随即从案后蒲团起身,声音平稳不惊,“小女的婚事已有了眉目,多谢殿下关怀。”
“是么。”永王斟了酒,停杯不举,只将谢鸿打量。
片刻后,才忽然笑了下,“不必紧张,本王只是随口一问。”目光却是越过谢鸿,落在玉嬛歇息的客舍那边,想着那娇媚柔旖的小美人,眸色微深。
客舍里,玉嬛虽觉得永王热心得过分,却还不知他的贪图。
息园原是武安侯府的别苑,后随梁玉琼陪嫁永王府,沾了皇家的边,便刻意修缮过。
正厅屋宇的轩丽雕绘自不必说,客舍里都陈设得格外Jing致贵丽,那张午憩用的架子床雕花描金,柔软纱帐长垂,铺得厚软舒适却不觉闷热。旁边案上摆着玉鼎,若不是玉嬛在陌生地方不爱熏香,此刻应有上等甜香熏人入梦。
客舍里外三间,她和冯氏各居一榻,隔着两重珠帘屏风。
外面随行的人也被别苑的管事招待安排,午后闷热的天气里,只剩蝉声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