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里本就不喜碧容,所以每当叫她出来问话时就多有偏颇严苛之言,或问平日在家做什么,碧容女红最佳,有意显摆,便说常年醉心绣艺,虽不Jing练,但也小有所得,可成二夫人听了,便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大家闺秀应当读书知礼,拿针捏线是绣娘该干的事。
成二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清贵名流,自幼读书习字,钻研诗词,少年时以才女之名著称,可碧容读书不多,成二夫人想跟她探讨诗词,她一句也答不上来,二夫人未免失望,心里已将碧容划为草包一流,更觉得伯府教养不佳,名门千金竟然这般没有学识。
而碧容连受挤兑,心
里也是不服气,人还没嫁过去,梁子却已经结下了,况且她本就不喜成叙翎,如今再有这么个横眉竖眼的成二夫人,碧容将这一对母子一同厌恶上了,只觉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婚期越近,碧容就越感心烦。
正兀自烦躁着,在园里闲逛,一路往雕花墙那边去了。
雕花墙那一片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墙上爬满了藤蔓,长着红的紫的不知名的小花儿,隔着一道墙,是另一片略小些的园子。
这两处园子,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中间隔着墙,有一道小门可通进出,但常年锁着不开,这一片是前院和后院离的最近的地方,以前曾有过小厮翻墙进后院,幽会后院婢女的事,后来赵氏发落了几个格外过分的,还派了两个婆子看守,可近年来府里懈怠不少,守门的也撤下来了,只把门给锁上便不管了。
碧容往前走着,素手把一片垂下来的藤蔓掀开,狐狸似的一双媚眼就从雕花墙的缝隙里穿透出去了。
另一片园子里,崔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持书卷,如痴如醉的默念。
刮一阵风,树上掉下几片叶子,崔颐抬了眼望着上面,掸了掸身上掉落的树叶,复又继续低头读书。
眼眸轻垂,眉目俊朗,似一颗星子在黑夜里耀眼,那一片枯木杂枝,在他的映衬下也多了几分雅致风流。
碧容看的愣了神,久久难平。
食色,性也,男女都是一样。
男人喜欢美人儿,女人也喜欢美男子,崔颐绝对是碧容见过的男人里,相貌最俊的那一个。
她的两个姐夫,以及未婚夫成叙翎,单说相貌都不差,他们是男人的风骨冷峻,但崔颐却是一阵风,一片云,一枝花似的,没有家世的加持,只那一张脸,便叫人想醉在他怀里。
相看一个人是不能单凭相貌的,假如这个人本有三分俊,倘若他家财万贯,那就又俊了三分,倘若他大官大位,那就再俊上三分。
旁人总说余家的女婿各个出挑,但这些都建立于家世门第之上,崔颐不同,他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却一点也不俗气,比之成叙翎,倒是他更像名门公子。
碧容犹自沉浸,不免弯了嘴角微微笑出来,忽然耳边响起惊雷般的一声,“三姐姐做什么呢?”
吓的碧容一个抖嗦,连忙缩手站好,定睛一看,却是黛容款款而来,碧容整整衣裳,故作无事道:“你怎么过来了?”
黛容轻笑,“大老远见着三姐姐站在这,我就过来看看。”说着就探头看道:“姐姐刚才瞧什么这么出神呢?也叫我瞧瞧!”
碧容连忙挡在她身前,说道:“不过是些藤蔓枝子罢了,好没意思的,你不必看。”
黛容往墙间攀附的藤蔓上看了一眼,沉yin道:“是没意思,这藤蔓孟浪的很,想爬墙呢!姐姐还是少看的好!”
碧容臊红了脸,忿忿道:“看个树枝子也要受你挤兑,从来你嘴里就没好话,这般刻薄,看往后谁敢讨你做媳妇!”
黛容也不反唇,轻笑一声,掀了一角向外看去,惊呼一声道:“哟,崔先生在那看书呢!”
碧容越发尴尬,只恨声道:“许你在这站着,不许人家看书?崔先生看个书也碍着你了?Yin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黛容皮笑rou不笑的呵一声,“没别的意思,崔先生很会找地方,院里不能读,书房里不能读,偏到园子吹冷风读书,果真刻苦!”
碧容淬道:“牙尖嘴利的蹄子,这般会说,合该说书唱戏去!”
说着便愤然转身,急匆匆走了。
第八十九章?
腊月十二这一日,映容陪着沈氏,小沈氏和秦大爷的媳妇刘氏一同去平安寺上香,刘氏把自家的闺女也带上了,大名唤作秦显,今年才四岁,生的极聪敏伶俐,因是大房长女,人称一声显大姑娘。
小沈氏没女儿,但秦家六个儿子里边,大爷,三爷和六爷都是她生的,二爷,四爷和五爷系庶出,其中五爷死的早,也没留个后,且他自幼养在小沈氏膝下,小沈氏对他颇有几分惦念,因此秦家每年来平安寺上香,都要为早亡的秦五爷供一盏长明灯。
进了平安寺的大门,顿觉佛音阵阵,檀香袅袅,周围立着二十四尊镀金身佛像,一尊足有十人多高,头顶的金莲子仿佛将要触及佛殿的琉璃顶,一眼望过去,只有说不尽的威严肃穆,雄伟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