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分毫的手指,也没有从他腿面上掠过的裙摆。
空气里柑橘的味道一点点消失无踪。
……
甄杳没想到那杯凉水也没帮助自己摆脱梦境。
这一次出现在梦里的画面不是车祸,而是她治疗期与康复期时住在医院的那段日子。各种痛苦的画面沿着记忆充斥着破碎不连贯的梦,耳边都是仪器运行时冷冰冰的声音。
她还没从失去父母的绝望中走出来,就要被迫接受失明和治疗所带来的痛苦。
于是她懦弱地想到了死。只要打开窗跳下去,一切就能解脱。
她摸索着扑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冷风立刻呼啸而入充斥着口鼻,像巨浪一样将她吞噬。
空荡的病号服都被吹得鼓了起来。
她不管不顾地探出脑袋和上半身,下一秒后领口却被一只手给拽住,身后的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提了回来。
重心猝不及防往后转移,她惊慌失措地胡乱伸手想抓住点什么,结果扯下来一枚坚硬冰凉的袖扣。
“嘭”地一声,窗户被人重重合上,甄杳满脑子轻生的冲动和没了风的病号服一样瘪了下去,只剩颊边凌乱的发丝飘浮着。
她茫然地转过身,唇齿好像都还僵着,“……是谁?”
心脏这才劫后余生似地急促跳动起来,连带着她手脚发软。
“杳杳!”走廊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主治医生带着几个护士急急忙忙跑过来。
甄杳站在窗边脑子发懵,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攥紧手里的袖扣靠墙蹲了下去。颅内淤血还没完全消失,这样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让她头晕。
医生和护士哗啦啦围上来,而那个陌生人似乎早已经离开了。
袖扣还没来得及还给他,也还没来得及为此道歉,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勇气了。
窗户被那人关上时的响动惊醒了她。
那枚袖扣就像沼泽地里的一块木板,竟然在康复期里成了陪伴她,给她勇气且让她清醒的东西。
每次把袖扣攥在掌心时她都会猜测,它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
会出手帮助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事后又静静离开,大概是个善意冷静的人。
……
甄杳慢慢睁开眼从梦里醒过来,整个人有些提不上力气。
有时候她醒来会一时忘记自己看不见了,本能地会起身去开灯,直到灯亮起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个盲人。
然而还有些时候她却有一种奇异的庆幸,亲眼视物和那个血色画面仿佛有着某种联系,黑暗仿佛能给她一层安全感。
甄杳拥着被子恹恹地在床上坐了一小会儿,接着很快起身收拾好自己。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外面很安静,仆人好像不在周围。
她犹豫片刻,自己默默扶着周围的东西往前走,然而到底不熟悉室内的种种陈设,走得束手束脚。
没走几步,她抬脚时脚尖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扑倒在地毯上。
“不会叫人扶着?自己逞什么强。”
身上刚传来痛意,甄杳冷不防听见这句吓了一跳,男人声音冷静到近乎冷淡,听上去还有些不悦,她顿时吓得保持着姿势坐在地毯上不敢动了。
“怎么了这是?”周惠闻声匆匆走过来,一眼就看见红着眼眶跌坐在地毯上的少女,还有隔着几米远站着的高大身影。
宋延辞和宋历骁也紧跟在后面,几个人都懵了一瞬。
“杳杳!”周惠回过神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摔着哪儿了?疼不疼?”
“有地毯,不疼。”甄杳摇头撒了个谎,还不忘眨眼把因疼痛冒出的生理性眼泪憋回去。
“大哥,你干嘛欺负杳杳啊!成天板着个吓唬谁呢。”宋历骁满脸谴责,“她都摔倒了还凶她,都把人给说哭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他有起床气,想到能看着新鲜还热乎着的妹妹下饭才神清气爽,结果一看见这情形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宋延辞没多说什么,习惯性地上前检查伤势,但还是不赞同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宋渌柏蹙眉。
周惠跟着一眼瞪过去,“刚才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杳杳摔了你不扶一把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正好这时宋毕晨练完从室外进来,见状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吵什么?”
“看你生的好儿子,现在还学会欺负小姑娘了。”
“渌柏,你欺负杳杳了?”宋毕立刻把脸一板。
甄杳没想到大家全都一齐谴责起来,忙站直了急急忙忙辩解,“我自己不小心踢到地毯边上才摔了的,家里陈设我还不太熟悉,确实应该找佣人帮我。”
“那他就在这儿,怎么不来帮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宋延辞说没摔着哪里才算终止了这段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