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的好。她本来就不是靠俸禄过活,哪怕是一年的俸禄都及不上她那四千五百户食邑一个月的赋税。唯一有影响的是免去廷尉一职,但暂时二字,显然就是当今至尊给她吃的定心丸。
当今至尊说完处罚之后,就一直在注意着沈凤璋面上神情。沈凤璋毕竟是他得力干将,又是他偏爱的后辈,他也怕这次处罚会伤了他与沈凤璋之间的君臣情谊。好在,让他松了口气的是,沈凤璋面上没有丝毫愤懑之色,她平静自若地行礼接旨,显然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阿璋不愧是他最满意的臣子,深得他心!
复又跪在地上的沈凤璋感受着当今至尊投下来细细打量的目光,多少能猜出他心中的想法。
明明是清白的,却被咬定有错,为此受到处罚。沈凤璋相信,大部分人遇上这样的事,都会感到不快。她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她明白一旦过了这阵子,她能在这件事中获利不少,理智权衡之下,才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这并不代表沈凤璋赞同当今至尊这次的做法。在她看来,当今至尊这次算是出了个昏招。她若是不知道当今至尊已经查出真凶,这么做是为保护亲生儿子,会对她有补偿,肯定会对当今至尊生出怨言。
另一方面,当今至尊处罚她,是为让赵渊穆和殷贵妃消气,但他因为知晓自己是无辜的,给出的处罚并不严苛,她敢说,赵渊穆和殷贵妃得知这样的处罚,不仅不会消气,反而会埋怨当今至尊。
顾念旧情,优柔寡断,最后的结果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沈凤璋想的半点没差。
沈凤璋前脚离开明光殿,后脚就有人偷着去给殷贵妃报信了。
得知沈凤璋居然只是罚俸三年,革去廷尉一职,殷贵妃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站在下首的内侍见状,一时不知道自己剩下的半句话该不该讲。犹豫半晌,他才吞吞吐吐低声道:“陛下当时说——”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补上两个字,“暂时。”
“砰!”摆在殷贵妃手边的冰裂纹茶盏直接被掷了出去,在地上碎开花。
冷着嗓音,殷贵妃朝身后心腹颔首,“带下去领赏。”
无视内侍喜出望外的谢恩声,殷贵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当今至尊是怎么想的?!
“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得知当今至尊对沈凤璋的处罚,赵渊穆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他盯着殷贵妃,那双与殷贵妃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桃花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腾地起身,用手指用力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重重强调道:“我才是父皇的儿子!沈凤璋那个竖子,心肠狠毒,害我名声尽毁!父皇居然没有重罚她!”在他预想中,沈凤璋就算不是被打入天牢,也得是丢官罢职,狼狈仓皇。
然而现在呢?
罚俸三年,暂免廷尉一职。
她身上还担着一个五兵尚书的要职。父皇免去她廷尉一职后,由廷尉丞暂行廷尉之权,然而谁人不知,那两个廷尉丞都是沈凤璋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沈凤璋虽然没了廷尉一职,但仍然是廷尉府幕后主人!
“阿娘!”赵渊穆越想越气,他猛地转身看向殷贵妃,带着愤恨,怒声问道:“我当真是父皇的儿子吗?”
向来对爱子宠到溺爱的殷贵妃头一次骂了他一句。
“混账!”
“你当然是你父皇的孩子!”
赵渊穆快步走到殷贵妃跟前,蹲下身子,平视殷贵妃的眼眸,那张Jing致艳丽的脸庞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委屈,“那父皇为何要这么对我?父皇从小最疼爱我了,这回他竟然偏帮沈凤璋。”在他心里,只要当今至尊没有重罚沈凤璋,就是偏袒沈凤璋。
一阵不知打哪儿来的秋风吹拂起殿中的纱幔。轻薄透光的纱幔随着风在殿里飘动,为整座大殿添上几丝缥缈气息。
不知不觉间,大殿里已经变得安静无声。
殷贵妃虽然否决了赵渊穆方才说出的气话,但他方才那句话却打开了殷贵妃的思路。
阿容儿当然是当今至尊的亲生儿子,然而当今至尊的亲生儿子又不止阿容儿一个。
沈隽就是一个。
殷贵妃没有猜到沈隽才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当今至尊这么做是为保护沈隽。她想到的是——在找回沈隽后,当今至尊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将阿容儿看得那么重了。
尽管她认为阿容儿如今这样很好,但也不得不承认,阿容儿年纪太小,心性不及沈隽沉稳。
当今至尊认回沈隽才一年,就对阿容儿有所忽视,如果再等下去,当今至尊当真还会让阿容儿继承皇位吗?当今至尊重情,心软又顾念旧情,谢皇后死了那么多年,她却始终只是贵妃,成不了皇后。难保当今至尊会觉得沈隽更适合做皇帝,同时顾念旧情,最终让沈隽登基。
若说沈凤璋一事让殷贵妃感到愤怒,那如今的所思所想,则让她背后一凉,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崖底呼啸的风朝她倒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