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桓在人间的金龙,一直延伸到天边。
熙熙攘攘的人群外,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北街口。
“爷,怎么不走了?”
熏着暖香的车厢内,容珣看向窗外阑珊的灯火,轻声说:“外面这么热闹。”
没想到容珣停车只是为了看眼花灯,随行暗卫愣了愣,小声回答道:“今天是三年一度的大节,爷您忘了么?”
三年一度。
容珣睫毛颤了颤,墨瞳中落下斑驳的碎光,脑海里蓦然就浮现出小姑娘眉眼弯弯的模样。
——“小叔叔,丫鬟们说,明日东市会举办花灯节,街上很热闹,娆娆想出去瞧瞧。”
——“好不容易才来平阳一次,这边儿灯会什么样,娆娆还没见过呢,娆娆想出去嘛。”
倒是忘了,今年是大节,不比常年匆匆举办的小会。
怪不得小姑娘那么想出去。
容珣按了下眉心,从袖口里拿出一粒丹朱丸吞下。
一旁的暗卫看到后,忧心道:“爷,丹朱丸多食伤身,一日最多食两颗,您今日已经吃了四颗了。”
“没事。”容珣淡淡道。
那声音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倘若他再不拿其它药物稍作压制,只怕等狄元到的时候,自己早就变成疯子了。
以前发病时,便是净心丹他都得吃五颗。丹朱丸的效果比净心丹差了一大截,他吃四颗,已经十分克制了。
容珣闭了闭眼,灯光下的面容倦怠而苍白。想起昨天小姑娘失落的样子,他正准备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去接她出来。视线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少女。
她披着红色的小斗篷,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上面缀着几片清凌凌的小雪。正站在街口的摊位旁,低眸看着各式各样的小香囊。
她一双眼睛弯成甜甜的月芽儿状,唇角微微上扬,露着两颗小虎牙,笑容明媚又漂亮。
与之前失落的模样判若两人。
哪怕隔了老远,容珣也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存在。
扑簌簌的小雪从夜空飘落。
与摊位相隔不远的街角,一个披着斗笠的男人,正从转角处走了过来。
容珣指尖下意识收紧,颜色苍白的唇,抿成一条薄而冰冷的线。
这么巧啊。
一旁的暗卫没有发现孟娆,见容珣方才一直盯着琳琅满目的摊位瞧,便低声解释道:“这是平阳一带才有的习俗。”
平阳民风开放,还未许亲的姑娘,都会在花灯节这天,挂一个香囊在身上。
若是遇到喜欢的男子,便会将香囊送与他。倘若男子收下,两人便会得到树神的祝福,平安顺遂,白头到老。
耳旁的暗卫毕恭毕敬地解释着,容珣目光却越来越冷,修长的指尖,下意识抚过左手拇指的位置。
触手空空荡荡。
他这才想起,本该戴在手上的扳指,早已送了别人。
一旁的暗卫没有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用手指了指旁边挂满红绸的古榕:“爷您瞧,就是边上这棵树,说是大宴立国前就有的,长了几千年呢,据说特别灵验。”
特别灵验。
头脑里的声音鼓噪而动,容珣视线越过街角的陈珏,停在摊位前的小姑娘身上。
两旁的灯光刺眼,他几乎快要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瞧见悬在她腰间,随风轻晃的小香囊。
那种又冷又疼的感觉又来了。
喉咙里泛上血气,容珣忽然扬起唇角,轻轻地笑了一声:“果真灵验得很。”
总是这么巧,她念着谁,就能看到谁,每一次都能遇到。
每一次。
-
古榕树缎带随风轻晃,站在摊位前的孟娆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碎银。
老板伸手接过,笑着道:“别看我们摊位卖得比别人贵,却是整条街最灵验的。香囊上的五彩绣线特地去树神那里祈过福,绣工是我们平阳城里最有名的十全老人,保证姑娘与心上人白头到老,心想事成。”
孟娆弯起眼睛:“借您吉言。”
她接过老板找的铜板,拍了拍腰间的小香囊。感受到周围热闹的气氛,玩心也跟着起来了。正准备再去别处看看时,神识里的小柒忽然道:“宿主,陈珏在北街口。”
孟娆眼睛一亮,忙朝着小柒提示的方向看去。
巷口的花灯下,身披斗笠的男人,正低头向路人询问着什么。
他身上的衣袍有些破旧,鞋边上也沾了一圈儿浅灰色的泥,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却仍有种与生俱来的飒爽英姿,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多了几分洒脱的气质。一瞧之下,便是让人挪不开眼的存在。
小柒也盼着孟娆早点儿完成任务,忙道:“这边人多,宿主快过去,别一会儿被人群冲散了。”
明亮刺眼的灯光中,小姑娘逆着人群,朝着巷口走去。
不远处的古榕树下,容珣眼尾通红,微弯起唇角,溢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