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 我是你们启程前才偷偷溜上来的。当时侍卫都忙着搬行李, 没有人注意到我。”
顿了顿,她说:“娆娆一路上都不敢说话,草垛里又冷又臭,我连东西都没有吃, 饿了一路才跟到这儿来的……”
“还不是为了小叔叔。”
夕阳渐渐垂下,街道两旁的瓦砾上泼洒一片淡金色的光。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些委屈,垂下长睫,将头枕在他胸膛上,轻声说:“娆娆真的舍不得你嘛。”
娆娆真的舍不得你嘛。
二十余年,容珣从不知道舍不得是什么感觉,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舍不得”三个字。
他看着母亲死他没有舍不得,当初差点儿被交换出去做质子也同样没有舍不得。
可少女柔软的语调,却像一根细绵绵的针,悄无声息地刺进他心脏里,每一个音节,都带起一阵细微的震颤。
骤然就有了一种,陌生又酸涩的感觉。
容珣指腹动了动,垂眸抚上她脏兮兮的小脸:“都不知道带点东西吃?”
“寅时就起来了,伙房还没生火,哪有吃的哦。”孟娆摸了摸袖口,从荷包里掏出一块蜜青梅来,塞到容珣嘴里,“喏,我就带了这个。”
丝丝缕缕的滋味儿从舌尖蔓延开来,唇齿间满是青梅包裹的蜜。
涩得发酸。
她发丝上两根小草还在随风晃荡,枯黄枯黄。借着微弱的光,容珣还能清楚地看见指腹上沾染的糖渍。
和小脸一样,脏兮兮的。
脑海里蓦然就浮现出了小姑娘躲在草垛里吃糖的样子。
一头墨发乱蓬蓬的,鼻尖儿通红,捧着一颗又冷又硬的蜜饯,肩膀随着马车晃荡,匆忙的连手都顾不上洗……
容珣睫毛微动,用指腹蹭了蹭她脸上的灰渍,拂去她发丝上的小草:“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啊。”
“是呀是呀!”
许是感受到了他柔软下来气息,孟娆环着他的腰撒娇道:“娆娆真是太可怜了,不过见到了小叔叔,那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瞧着他:“娆娆现在好饿,特别想吃荷包里脊,芸豆卷,溜鲜虾,金钱鱼肚……哦,对了,要做的很辣的那种!”
容珣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缓的嗓音似有些无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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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孟娆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容珣吩咐小厮去弄了套换洗的衣服,安排孟娆住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又让小二打了两桶热水供她梳洗。
小姑娘看着娇气,却没有大家闺秀那些空架子。见有热水和干净衣裳,也不在意有没有人伺候,只弯着眉眼笑盈盈说了句“小叔叔真好。”便兴高采烈的回房梳洗去了。
像个孩子似的,总是特别容易满足。
容珣回到房间里。半刻钟后,侍卫狄元从轻轻扣响了房门。
狄元是容珣最得力的暗卫,负责掌管容珣这些年暗处培养的势力。常年在暗中办事,故而很多人都不知道,容珣还有他这个手下。
听他汇报完一天的事务后,容珣淡淡问了句:“太子那边如何?”
狄元道:“太子暗中调动了一批暗卫,驻守在二百里外的清河驿,做得颇为隐蔽,朝堂上还没有人知道此事。”
容珣轻轻“啧”了声,指尖轻点着桌案,唇角弧度浅淡近无,“倒是难为他这么谨慎。”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狄元不免有些忧心。
太子排行第六,是容鸿和先皇后所生的嫡子。容鸿对多数孩子都不管不顾,对太子却不错。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因为太子是十一个儿子里最像他的一个。
不但性格像,外貌像,就连经历也像。
十六岁时就有了子嗣,为皇室诞下第一个嫡孙。二十二岁出使北陈,娶了北陈最受宠的二公主。二十五岁时,为了铲除异己,虐杀掉了当时对他威胁最大的大皇子。
这些容鸿都知道,却毫不阻止,甚至在三年前将六皇子立为了太子,对其偏爱程度可见一斑。
从那次以后,太子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他自幼便与容珣不对付,容珣明面上虽不与他争论,暗中却让他吃了不少苦。他一度对容珣恨得牙痒痒,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是容珣做事谨慎,他才一直没有机会对容珣下手。
如今容珣被皇上调离京城,太子肯定不会放弃这个除掉容珣的好机会。
狄元沉yin了半晌,小声道:“不如殿下从水路走,属下带着一队人走官道,避开他们。”
容珣弯唇轻笑:“他就猜不到我会走水路么?你忘了大皇子是怎么死的?”
食指漫不经心敲打着桌面,他低柔的语声轻飘飘的:“全身骨头都被打碎,挂在船舷上,珞河的鱼喜欢食rou,他的碎骨就一点点洒入河中……啧,连棺材都省了。”
想起太子的残忍手段,便是刀尖舔血的狄元也觉得毛骨悚然。
他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