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多有冰雪,先前那庄稼遭毁,就是因为那积雪消融,水泛农田而不得排遣。
于是,在明姝提出建议、一众人对此反复推议后,整农田、通水渠的工程便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在以农为本的古代社会,农桑之事是立国根基,凡于振兴农桑有功者,皆是于社稷有功者。
而在这一过程中,明姝并未掩存在感,与人商议之时锋芒毕露,对自己坚持的观点据理力争,时常用典据堵得李翰林几人哑口无言,只能在心底生闷气。
生完闷气后才想到,他们这是在和一个小姑娘较劲,就这样还没说得过人家,瞬时更憋屈了。
变化往往都生于潜移默化中。
若说在之前,他们还总是想着她是个小姑娘,以前辈的身份自居自傲。
可随着接下来的许多共事,这种自傲便消去了大半。
商讨南巡事宜时,明姝总能提出许多颇有建设性的建议。
她思维开阔,敢想敢说,同时文字功底也很扎实,起草总结的相关文章都颇为凝练。
渐渐地,她便接手了不少原本队伍里随行学士的任务。
在忙于公务的同时,她亦笔耕不辍。
五月作《桑》;
六月作《时令》;
七月作《悯农曲》……
原先需要咬上半天笔杆子才能憋出来几句话的她,现在却能乘着意兴,文不加点。
随着这些言语朴实、情感真挚的诗作于民间广为流传,沈明姝这个名字也传入了更多人的耳朵里。
至此,明姝才深深地明悟了一个道理——脱离现实土壤,是开不出文学之花的。
仅凭她先前那十几年的阅历,哪怕读再多的书本,也很难创造出什么深刻的作品。
也正是这时,她才明白过来,景帝所给她的这一机会是何其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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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初秋,当农田里第一茬作物成熟的时候,京城里催着他们返程的消息再次传来。
其实早在坠崖一事后,京城便发来过想要他们提早返程的消息。
谢嘉言毕竟是齐王府的独苗,若真在外出了什么事,后果是难以设想的。
先前他已经修书一封稍作拖延,此番再有催行便不好继续拖下去。
于是,踩着九月的尾巴,一行人踏上了归程。
掰着指头算,距离他们离京过去了恰好一年有余。
路途颇遥,由是他们被迫在驿馆过中秋。
适逢佳节,自然是要备上好酒好菜的。
几人的小宴中,席会过半,三皇子多喝了几杯,微醺的目光在一众人面上扫过,落在明姝面上时颇有所感。
她在听一旁的江乐之说话,似乎是在笑,唇却是抿着的。
侧脸线条明明是柔和的,搭配着她整个人的气质却显得有些清冷。
三皇子心中甚是感慨。
离京大半年,他们一行人里面,变化最大的,恐怕就是沈明姝了。
从前他只当她是个性子有趣的漂亮小丫头,可这一趟下来,她简直是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行事风火,言语犀利,看着文文弱弱像一团水,可却是一团烫手的水。
他明明更喜欢那些看着柔弱无害的美人,可却意外地并不讨厌锋芒毕露的沈明姝。
甚至于,他欣赏这种锋芒。
而另一边,明姝与江乐之说了几句话,同他们略作示意后,便离席出了屋。
见此,三皇子推了下身边的谢嘉言,一努嘴:“还……还不跟上去?”
他端着小酒杯同谢嘉言案前斟着酒的酒杯碰了碰,颇有意味地道:“月明之夜,可不就是互诉情思的最佳时候。”
谢嘉言斜瞥他一眼,便知道这人是醉了的,有点嫌弃地推了他一下:“少喝点,少说话。”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端起了案上那酒杯,一饮而尽后,站起身来跟着出了屋。
三皇子望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心中嗤笑。
装什么装,还不是要跟上去。
他余光瞥见席上另一处的苏延也一展袖袍似要起身,眉头微蹙,便持着酒杯拿起酒壶朝着他走过去。
他摇摇晃晃在苏延案前站定,挡去他的路,而后将铜质酒壶一放,双手撑在案上,笑嘻嘻地道:“苏兄弟,陪我喝两杯呗。”
见三皇子严严实实挡在前面,苏延瞥了眼门口,眼中愠怒一闪而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定,露出个温和的笑意:“三殿下相邀,在下岂有不应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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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满月霜的院子寒意沁人,明姝与江乐之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圆月,一边跺着脚抖去寒意,一遍聊天说着趣。
“我想我爹娘了。”江乐之合袖团着手,慨叹道。
望月思亲,那冷白色的圆月中似乎浮动着人影,明姝轻声附和:“我也想我娘了。”
她想了想:“还有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