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学官这么多,轻视女子的也不止宋学官一个, 却也没有哪个像他一样, 在明面上做的这般难看。
某次月测学子整体的成绩不佳, 他就要捋着胡子说一句:“都是因为招了太多女学子,才把这等第拉下去了。”
可明明名次靠后的几位都是男学子。
若是要同他争辩, 他还会瞪着眼,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这还不是那些女学子到了太学,才把这学习风气给搅坏了。”
总之,在他看来,女学子的身份就是原罪。
明姝一贯同自己说,对于这样的人,莫要理会就好了。
可心里终究还是在意的。
虽然方才她在宋学官那里放话放得掷地有声, 可心里却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底气。
她作为女子,想要参加科举和入朝为官, 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办到的。
需要有足够亮眼的成绩和一个特殊的契机。
成绩可以靠努力去获得,但合适的契机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可她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宋学官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再有两年,她可能就会被逼着嫁人。
承嘉侯迟迟没有给她定下亲事,是将她当作了一个极具潜力的货物在待价而沽。
若哪天遇到一个“出手大方的人家”,怕是商量都不会和她商量,就会把她打包嫁过去。
而在这之前,她能不能等到那个契机呢?
这般想着,明姝心里是难言的焦虑。
“喂。”
她用来遮面的书被轻轻叩了叩。
明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从书里探出了头,恰好对上了谢嘉言充满探究的眼神。
谢嘉言从她手上抽出那书,语气有点嫌弃地道:“你的书拿倒……”
他话还没说完,却意外瞥见了明姝红红的一双眼,不由神色一变,不自觉提高了音调:“你哭了?”
此时的书斋颇为安静,谢嘉言的这一句话也就分外的清晰。
众学子都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见谢嘉言这话引来了这么多注意,明姝又羞又恼:“我才没哭!”
她小声争辩道:“是我方才趴着休息的时候,枕到了眼睛,才不小心压红了……”
谢嘉言双手合抱在胸前,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瞎编”的神情。
他略一挑眉:“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明姝不说话了。
见明姝垂着红红的眼皮,又陷入了沉默,谢嘉言有些急了:“到底是怎么了?”
而此时刚进学斋的苏延瞧见的,便是谢嘉言板着脸站在明姝座位前,而明姝则低垂着头,像是在受训一样。
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几步便走至明姝座位处,做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语气带一点质问地道:“谢世子这是在做什么?”
谢嘉言正急着想知道明姝哭的原因,因此,对此会儿莫名其妙上前来的苏延自然给不出好脸色。
他冷冷地道:“这与苏学子有什么关系?”
苏延面上虽仍带着笑,眼神却带着凉意:“我是明姝的表哥,她的事,我自然不能不管。”
“我还是她师兄呢。”谢嘉言听得苏延语气里透出的那种亲昵感,心里更是不舒服,“你不过才来数日,可我已经和沈明姝结识数年。”
“我们之间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
听了这话,苏延面色不变,只是眼底凉意愈盛,他轻笑一声,道:“亲疏与否,可不是单看相处时日的。”
他温柔地看了明姝一眼:“至少,我是绝对不会对明姝有半句恶语的,更不会把她弄哭。”
听得苏延这话,明姝便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想要解释:“不是……”
可那边谢嘉言已经很快接过来苏延的话头,他轻嗤了一声:“忠言逆耳利于行,苏学子也是饱读诗书的,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若是什么都顺着她哄着她,才是害了她。”
苏延噙着笑反驳道:“既是身为兄长,应该多多鼓励她才是,有的时候,并非只有逆耳恶言能推动人进步。”
望着这逐渐跑偏的话题,明姝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依稀记得,最开始不是谢嘉言在问她为什么哭吗?
怎么现在却成了他们两个关于忠言和恶语的争辩?
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明姝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阻道:“你们不要在学斋里吵架呀……”
明姝一开口,两人的目光便又转向了她。
被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明姝原本劝阻的话顿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此时的氛围怎么看怎么奇怪,乍一看,倒像是这两人是为了她在争吵……
这般想着,明姝不由瞪大了眼。
与她无关啊!
她啥都不知道呀,可不能就这么背了这锅。
想清楚了,明姝弱弱地抬起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