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绽放,四分五裂的灵魂在疼痛中渐渐归位,等待升天。
再次睁开眼,迎接我的并不是天国。
“颖妃姐姐不该寻短见,扶余国的百姓还等着姐姐回去呢。”是王后的声音,中气倒是十足,不像长年卧病的人。
“我迟早都要死的,扶余注定成为无主之地,不如早些死了,由得扶源国和扶然国去抢吧。”我想触碰伤处,却抬不起手臂,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一句话都耗掉全身力气。
“唉,说到底,无嗣也不是姐姐的错。怪只怪君上没有生育能力。”王后叹道。
“什么意思?!”我蓦地起身,牵出一阵疼痛也顾不得,失血过多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伸手撑扶床沿却把搁在旁边的药碗拨弄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惊得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我的心也像那碗,瞬间迸裂成几片,来不及拾捡,莫名茫然。
“司马瑜不是……有个女儿吗?还有你……不是也怀过一个孩子,虽然小产了……”我边说边大力喘息,嘴唇止不住地抖动。不,我全身都在抖动。
“难怪……”王后嘀咕了一句什么,“原来姐姐不知道,楚娴不是君上的孩子。”王后凑过来,在我耳边说:“楚娴的父亲是景王。”
景王司马曦是司马瑾的长子,已经十八岁了。
“司马曦和虞蓁蓁是侄子和婶婶的关系,有悖lun常!”我不光震惊于这个讯息,更是震惊于虞美人的大胆。可我也不傻,知道有恃方才无恐。她恃的是什么?绝不仅仅是美貌吧。
“侄子和婶婶又如何?熹妃虽然是君上的妃子,却刚满十七,比陛下年轻二十多岁,比景王还小一岁呢。既然如此年轻,就要做些长远打算。当初先王临终前指定继承人时,景王尚年幼。先王怕儿子像扶然先王那样坐不稳王位反丢了性命,方才选中了没有儿子的君上,所以说,君上不过是替景王守着那个王位罢了。景王如今已平安长大,君上又没有儿子,王位迟早是要还给侄子的。”王后语调平和,似乎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先王遗诏里分明写着,如果君上无嗣,则过继景王为嗣。只是当年听诏的诸位都以为先王是无端多虑,没放心上。姐姐在想什么我知道,无非是想先王怎么就料定君上没有儿子,万一君上生了儿子,王位自然就要传给儿子了。”王后略靠近我些,压低声音接着说,“因为先王早就安排好了,让君上生不出孩子来。君王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要让王位后继无人,不能在女人身上下功夫,须得釜底抽薪来得保险。”
我强压住内心的震动,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王后,喉头哽噎吐不出一个字。
“我明白,姐姐想问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王后将十只手指绞在一起,摩挲了一阵方道,“当年我流掉的是个死胎,我娘家请了民间有经验的大夫来看过,说孩子在肚里时就已经没命了,保不住并不是意外。那死胎的样子怪异,大夫说是因父母体内有铅毒所致。我原以为是我误食了什么东西,彻底查了一番却没查出丝毫端倪,反倒在朴庄妃送来给我补养身体的人参里查出了铅粉。我从那时起便留了心,花了许多时间把君上的饮食全都暗暗查了一番。结果,每天吃的喝的几乎每样东西里都混有铅粉。铅粉细小,量少不易被察觉,可长年累月地摄入就会影响生育。因为查到景王和先王身上,我不敢张扬,只跟我娘家人说过。家父也是当年在先王驾前跪听遗诏的诸臣之一,很快便想通了关节,传话让我往后只管将养身体,不闻不问旁事,权当一无所知。家父严命我,不可泄露此事挑起扶源国的王位之争,因为内斗往往比战争更能让一个国家伤筋动骨,扶然国不是就乱了二十多年,以至今日元气大伤。” 她轻抚我包扎过的伤处,叹道:“唉,这些说来说去都是扶源国自己的事,不该波及到颖儿姐姐。姐姐肩负兴国重任客居于此,本来早该带着继承人回扶余去的。怎奈……”她不说了,只一味唏嘘。
“我必须离开这里!”我下定决心。
“不好办。姐姐没有继承人就没有名正言顺离开的理由。君上不会放姐姐走的。”王后提醒我,“除非……姐姐能生个孩子。”
“我已经四十二岁,恐怕生不出孩子了。”我自嘲道。
“生不生得出,试一试才知道。”王后说。
“怎么试?”我问。
“如今在扶源国,除了君上自己,唯一敢睡宫里的女人的男人就是景王了。”王后提点我。
我哑然失笑:“景王的年纪都可以当我的儿子。”
“这里可是宫廷——世间最残酷无情的地方!姐姐也出身王室,难道以为男女上床这件事纯粹是为了欢愉吗?”王后认真的表情倒让我有些心虚,我一直小看了这个低调的、比我年轻十几岁的女人。“扶余和扶源是友邦。君上在意的是姐姐,而景王在意的是扶余。”
我明白了。我对王后说:“你能替我给司马曦传个话吗?我要见他。”
“没问题,我一定把话传到。”王后欣然应允。
外面传来更鼓声,天快亮了。我竟在黑暗中独坐了一夜。我必须好好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