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专管京城厢兵的衙门。京城厢兵都是武艺出众的平民子弟,名义上是皇帝机动卫队的后备军。可谁都知道机动卫队是有前途的好差事,素来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萝卜都是皇亲勋贵家的公子,根本轮不到厢兵补位。许多厢兵等了三十年,背都驼了,也没补上机动卫队的缺。于是从先帝时起就在京中各处给厢兵们拨了些房子和田地,让他们自己种地或者做小买卖养活自己。京城厢兵说是军队,其实早成了农民和小商贩。京役局主簿就是这些农民和小商贩的头领。一个没有大用的闲差,眼下却派了大用。京役局的厢兵有不少是猎户出身,想找出几个杨皇后说的“耳力灵敏又会学鹰叫的人”并不困难。真正的困难是如何说服田主簿救杨皇后。
我不管杨皇后尴不尴尬,继续说:“如果此事没有时效,京役局早晚得奉命,那田主簿是躲不了的。可现在只有十二个时辰,田主簿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拖延时间。做官的都清楚,‘不作为’是一桩很难被治罪的罪,所以他们都会。陛下也无可奈何。”
“田家和杨家的怨结得很深。”杨皇后自嘲地笑笑。
“这件事的关键其实还不在田主簿身上,而在田妃身上。陛下若能劝动田妃出面,田主簿自会鼎力相助。”我说。
“她更不可能救我。”杨皇后说。
“确实。据我所知,皇后娘娘在后宫没少给田妃难堪。”我说。
杨皇后不置可否。
“为了京役局不遗余力地配合,陛下必须解开田妃的心结。这是我给陛下出的第二道难题。”我宣布。
“多年的心结岂能一朝开解?你未免高估了田妃的心胸。”杨皇后从鼻孔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态度。
“所以,虚情假意、哄骗利诱、威逼恐吓,这些手段肯定都不行。陛下必须用诚意去和解,真正像个丈夫面对妻子一样面对田妃,请求理解和原谅。不要小看了生死关头的夫妻同心。娘娘是陛下的妻子,田妃也是。娘娘和杨家曾帮过陛下,而田妃和田家在此后一直沉默地后退,也是在帮陛下。娘娘不要只见着自家的强势,就忽视了他人的成全。”我看着若有所思的杨皇后,故意说道,“如果田妃始终置之不理,那也是娘娘自食其果。”
杨皇后轻叹一声,隔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说,那个姓田的女人……会救我吗?”声音不大,像在自言自语,眼神里分明有期待。
“娘娘是聪明人。只不过,当个好人比当个聪明人更难。”我也期待,可惜做不了主。我甚至比杨皇后更期待田妃是个好人。
屋内再度陷入沉寂。对许多人而言,这一天会显得格外漫长,或者短暂。
玄霄已经飞回来过两次,迟毓渊给我的第一封回信里全是劝慰的套话,我没读完就丢到一边,肯定是他身边那几个尚书官代拟的。第二封信很短,是迟毓渊亲拟的,许诺不追究我,还在信筒里装了当年初学射箭时,他从我这儿打赌赢去的牛角扳指。我把扳指搁在手心,把玩了一阵,然后套在食指上,再蘸着伤口的血,写下更激锐的词句挑衅他,让玄霄带去。窗外已经暗下来,如发丝般细柔的雨丝洒落在夕阳里。“云意不知残照好,却将微雨送黄昏。”我忽然想起这句诗,心中一阵哀戚。黑夜将至,这场较量到天亮就结束了。毓渊,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来不及了。天黑之前找不着,天黑之后就更找不着了。”长安公主有气无力地嘟囔着。她已经累了,有些萎靡,消极的情绪占了上风。
“还有一整夜的时间。像公主这样过于自信的人,总会过早放弃。”我取笑她。
“哼!天这么黑根本看不见鹰,不放弃又能怎样?难道点根蜡烛,让那鹰乖乖叼在嘴上吗?”长安公主不忿地回击。
“蜡烛当然不行,一遇风就熄了。可惜你们迟氏坐拥江山,公主富甲天下,竟连个夜里能发光的东西都找不出来。”我装作不经意地说。
“夜明珠!”长安公主福至心灵,“宫里有许多夜明珠,绑在你那鹰身上,就算天黑也能看见光亮。”
“啧啧,公主从小便是这样,心思活络却思虑不周。”我再一次取笑。
长安公主不甚明了。
杨皇后提点道:“夜明珠虽有光亮,容易和夜空中的星光混在一起,难以分辨,而且,夜明珠的光亮太淡,稍微离远一点就看不见了。”
我以眼神赞许。
“那怎么办?”长安公主焦急地问杨皇后。
杨皇后看看我,再看看长安公主,踌躇着说:“若用火龙晶石,或许可行……”
“长宁公主!”长安公主激动得几乎跳起来,“难道要求她?她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长安,你还没明白吗?”杨皇后说,“柯将军就是专挑和我们宿怨最深的人为难陛下。”
我直截了当地承认:“为了在夜空中辨认玄霄,陛下必须说服长宁公主拿出驸马的遗物,来帮她最厌恨的皇姐。这是我给陛下出的第三道难题。”
长宁公主的驸马是西越国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