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邻”,虽然商若谷和文永富长大了还是一样别别扭扭,可商家和文家倒真成了和睦的邻居。商若谷总被家里人支去文家铺子里帮忙抄录。文永富也常被家里人派去给商家送些没人赎的好物件。
文永富能双手打算盘,又快又准,堪称绝活,心算的本事更是一流,买进卖出从未亏本,归拢账目从不出错;商若谷有一手好书法,一肚子好文章,给文家铺子写的门联,人见人赞。在各自的行当里,两人都算得上才子。
平息是当时邓州典当的规矩:在当票上约定的期限内,典当物的赎回利息是固定不变的。大的铺子,因为典当物太多,需要留专门的库房存放东西。有些Jing贵的衣料细软,还要雇伙计专门照看,防霉、防贼,占地方不说还要多花工钱,所以当铺都喜欢签短期的当约,不爱签长期的,一旦期满未赎就可以自行处置典当物。可州府有规定,商人不能欺行霸市,否则会被问罪。有几家大当铺的掌柜就因此被州府抓过,后来,凡有来签长期当约的,当铺都不敢不接,更不敢少折银钱,怕惹来处罚。
速息是文永富想出来的主意,让文家当铺在邓州声名大噪。速息就是在当票上约定的期限内,典当物的赎回利息是加速计算的,时间越久利息越高。为了吸引典当人选择新的利息算法,凡速息当约都有比平息当约更高的当金,和更低的短期利息。把规矩这么一改,典当人有好处,当铺也能获利。虽然这法子很快就被别的当铺学会了,可这首开先例,不拘一格的态度让文永富年纪轻轻就在邓州的商界积累了声望,四十岁时当上了邓州商会的会长。建立商会也是文永富的主意,在此之前邓州、乃至全国的商人都是各自为政。
这都是后话了,二十三岁的文永富还是初出茅庐的小掌柜,刚因为创立了速息典当法而在邓州城声名鹊起。文家铺子的生意好得忙不过来,不得不请商若谷过来帮忙记几天账。
商若谷隔着帘子,皱着眉头边抄账目边听文永富在柜台后面一次次和人讨价还价,锱铢必较,分毫不让。
忙到傍晚,签好最后一份当约,文永富伸伸懒腰,准备关门了。商若谷也把账本理好准备回家了。就在这时,进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少说得有六十岁了,皱纹满面,白发满头,攥着一张当票递给柜台后面的文永富,说:“掌柜的,我来赎当。”
文永富验过当票,从库里找出典当物,是两件半旧的棉袄。文永富扒拉两下算盘,对老太太说:“连本带利赎回要三百七十钱。”
老太太掏出个布包,哆哆嗦嗦地数着。文永富看了一眼,忽然劝道:“老太太,不用数了,这些钱一看就不够。我多一句嘴啊,三百七十钱足够买两件新袄穿,不如就别赎这旧的了。”
老太太扒拉了一阵算盘,又把包里的钱翻来覆去数了几遍,发现果真不够赎当,想想文永富的话,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文永富关了铺门,转身发现商若谷站在身后,便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家?”
商若谷看文永富的眼神照旧带着鄙视,说道:“三百七十钱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那两件旧袄你也不是非要不可,何不就便宜些让老人家赎回去?入了秋,天气越发凉了,老人可禁不起冻。”
几句话入耳,文永富的脸色难看起来,反驳道:“说得好听,你这么怜贫恤老怎么不自己出三百七十钱,干嘛来打劫我?我开铺子是做生意的,有钱也是辛苦赚的。没听说哪条律法规定非得把钱给不认识的人花。天下穷人多了,我管得过来吗?今天一个赎不起,明天两个赎不起,我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商道讲究一视同仁,以诚相待,不是尊老爱幼,劫富济贫!”
“贪婪!”商若谷嗤道。
“迂腐!”文永富回敬。
两人不欢而散,心里都把对方骂了一百遍,发誓此生不与为伍。然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并非永恒不变。商若谷对文永富改观是因为一件事,对商家和商若谷的人生来说算是一件大事。
商若谷的父亲在邓州府衙里当了个芝麻小官,因为清高孤傲跟上司和同僚相处得不好,落魄潦倒,本想熬到年纪就回家养老,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添油加醋坑了一把,丢了差事不说,还进了牢房,被判杖责一百。别小看那中空的木条,打在大腿上,超过十下准定带伤,超过二十下就会血rou模糊,超过五十下兴许残疾,超过一百下十有八九要去见阎王。可以拿钱赎罪,邓州府衙的规矩是十两银子抵得一杖。一百杖需要一千两银子。这可真是要命的价钱了。在邓州,若是不吃rou不裁新衣,十两银子够四口之家过一年。商家清寒,哪儿拿得出一千两银子来?
为了救父亲,商若谷急得团团转,求爷爷告nainai,拜访了所有的亲戚,到别人家里下跪作揖流泪磕头,只借到几十两银子。虽说自小就清寒惯了,以贫贱不移自勉,到这个节骨眼上,商若谷才真正明白了因贫穷而颜面扫地的痛苦。把家里翻个底朝天也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商若谷纠结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把心中最宝贝的东西——书,包了一捆,放到了文永富的柜台上,奄奄地说:“看在老邻居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