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决定好了?这一去,便是清苦的日子,若想再回来,只怕是难了。”
“这只怕是最体面的法子了。”陈鸾苦笑连连,心底生出些酸胀来。
天子榻边,男人骨子里又藏着那般的骄傲,怎容得下她这样一个人占了发妻之位。
从始至终,她都觉着自己没做错什么,却独独忘了,皇家本就是一个不讲对错,吃人的地方,那人说她错了,她便是咬着牙也只能跪在地上说句臣妾知错。
她主动离去,也能全两人间最后一丝情面。
是夜,神仙殿设宴,为远道而来的两国使臣接风洗尘,场面盛大,大殿舞姬身姿勾人,配着数不尽的美酒美食,一派歌舞升平。
陈鸾坐在铜镜前的软凳上,手里拿着那串被纪焕捏断的珊瑚手钏,昨夜唤人找了许久,也还是缺了三颗。
她目光浅淡,手中珊瑚珠子温润的质感叫人觉着有些舒服,流月见状,抿唇安慰道:“等会叫宫女们再仔细找一找,总归是落在这殿里的,娘娘莫急。”
陈鸾摇头,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浓,却是站起身来将手里殷红似血的手钏掷到了窗外,夜色茫凉,这回是再怎么找也找不着了。
“再喜欢的东西,碎了便是碎了,再强求也于事无补,多年犯傻,也该有个头了。”
葡萄从外头撩了珠帘进来,低声禀报道:“娘娘,养心殿的公公来传话,说今夜神仙殿设宴,娘娘不可缺席。”
流月皱眉,有些不满地道:“娘娘不是才派人去传了话,说今日身子不适,便不去了吗?”
“不止娘娘,就连三公主那也被传了话,这回应该已经到了神仙殿了。”
陈鸾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是满目寒凉,她手指尖凉得可怕,声音里夹带着簌簌寒雪,道:“给本宫更衣。”
一路行过红绿宫墙,在神仙殿的门口,正遇上皇帝的仪仗,陈鸾眸子也不抬一下,当即退后三步,行了个大礼,当真是恭恭敬敬,疏离有加:“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纪焕才准备朝她伸出的手就这样僵住了,灯火晃悠,男人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声音是沙哑醇厚的,“起来吧。”
陈鸾这才直起了身,也不敢与他并肩,老老实实的落后两三步,眉目间的冷意竟比纪焕还要深浓些。
她从来都是爱恨分明的性子,对欢喜之人笑魇如花,对旁人俱是冷若冰霜,连样子也不屑做的。
前世今生,纪焕见过她恶语伤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却头一回见识到她这份漠然疏离。
再结合她昨夜在明兰宫说的那几句话。
他一颗心直直往深渊里坠去。
第49章?
今夜神仙殿灯火通明,?这个时辰,大臣们都已到了,纪焕与陈鸾一先一后的进了殿。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尖锐得有些刺耳的声音从神仙殿门口的太监嘴里传出,远远的荡出几层回音。
原还热闹非凡的内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肃然而立,?无不拱手福身,翩然起舞的乐姬退到两侧,?匍匐身子行大礼。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一步步行过九层梯阶,男人明黄的衣角摆动,而后稳稳坐在正中的那张龙椅上,陈鸾稍落后几步,眸子微垂,也跟着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
“诸卿平身。”纪焕的目光从身侧女人略冰冷的侧脸上划过,而后落在下首乌泱泱一大片人身上,?道。
待诸位都落了座,?陈鸾这才抬眸细看。
长长两列坐席并排,?左侧坐着大燕的朝臣侯爵,右侧则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为首的男子一双桃花目,生得极为俊美,瞧谁都是几分漫不经心的模样。
在这样的场合,他除了一开始站起来朝纪焕拱手行了个礼外,?便是谁也没放在眼里了。
只每每瞧向纪婵时,目光才堪堪柔和认真几分。
陈鸾不动声色地端起小案几上的清茶抿了两口,辨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晋国那个风评不算好却稳坐太子之位数十载的皇太子,袁远。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纪婵被安排在了大燕这边的首席,正与袁远相对而坐,因此脸色当真算不上好看。
此番两国使臣来觐,带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特别是那袁远,当真是娶妻的阵仗,丝毫不顾忌些什么,任由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漫天飞。
开席前纪焕说了几句客套的官方话,接下来轻纱曼舞,歌乐阵阵,有酒瘾大的已喝上了头,大多数却还是冷静而克制地挂着笑,分析着局面。
纪婵双手掩在广袖之下,从头到尾,连口茶都没有抿,脸色冷得有如三九天里飘落的雪沫子。
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与对面那霁月风光的男人对上,袁远挑了挑狭长的眉,朝她遥遥举杯。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
纪婵轻飘飘地挪开了目光,心中暗骂一声,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