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雪气,闻着冷飕飕,皇帝就问,“下雪了?”
卢省说是,又把雪意描述了一番,跟着老调重弹几句,“瑞雪兆丰年。”
皇帝就说,“下雪了,那岂不是看不见星星?”
卢省一想,也对,赶紧把话说圆了,“道长是世外高人,自然有法子,皇上且放宽心。”
皇帝就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早上问莫冲霄的话,现在想来,真是无稽之谈,既是和谢靖有关的事,为何不去问他本人,反倒往别处下功夫。
他这一年,总归是在胡乱折腾,也不知谢靖心里,往日的情分,如今还剩下多少。
修道不朝已是半年有余,虽然没听到多少怨声,恐怕是内阁和卢省滤掉了。
总归是他太着急,想着有捷径可走,人要是身体和Jing神状况都不太好的时候,真不要做什么重大决定。
皇帝现在心中,充满了懊悔,和心虚,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乱来了,但是乱到什么地步,偏偏还看不清。
仿佛今夜要从雪和云之外,找到星星的踪迹一般。
他心中思念的人,明明知道在哪里,却又要往别处,去找他的方向,实在是太荒唐了。
“谢卿……”
在他刚刚穿过来,还是个年幼无知的孩童时,向谢靖伸出了手。
从那时起,谢靖就留在他身边,毫无保留地信任和保护着他。
那么这一次,就算是犯下这么荒唐的错误,如果能够开诚布公地谈谈,谢靖应该也会原谅自己吧。
一想到这里,朱凌锶忽然很想很想,立刻就见到谢靖。
他实在是思念得太久了,久得之前的种种龃龉,全都淡掉了。不管是祁王,还是分别的那三年,或是谢靖不肯入内廷的事,一下子都不再重要。
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只要见到谢靖,不用多说,他也一定能明白。
虽然自己把局面弄成一团混乱,但是到时候有谢靖在,定然万事无虞。
他果然,还是少不了谢靖啊。
雪越下越大了。
卢省劝皇帝歇息地时候,嘴里还在念叨,“明天起来,怕是有两尺厚,臣幼时在河间府,有一年冬天,也是这么大的雪,村里的孩子堆雪人,又闹腾又快活……”
接下来的事,他却没说,那一年卢省家所在的村子里,冻死了好多人,他爹娘心一横,就把他送到京城,卖掉了。
皇帝拒绝再喝符水,他的心里滚烫,陷在被窝里,脑中不停地回响一句,“明日起身,就出宫去找谢靖。”
他想了半夜,才沉沉入睡,倒是睡得很踏实,唇角都轻轻翘起来,似是做了个美梦。
莫冲霄一晚上没回来。
卢省一大早,便派人去找,哪儿都不见踪影,直到中午,才堪堪有了消息。
“皇上,皇上,”卢省急匆匆跑过来,几乎是跪倒在皇帝脚边。皇帝才起身没多久,被陈灯服侍着,正在吃他的早午餐。
他惦记着去找谢靖,一见卢省这幅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莫道长昨晚一进城,就被捕快拿下,给关到刑部大牢里去了。”卢省慌张地说。
皇帝放下筷子。
这么说,这场荒唐的闹剧,终究还是由谢靖那边,来划上这个句号。
见皇帝没说话,卢省又抱着皇帝的腿用力晃了两下。
“好,好,”皇帝连说了两个字。
跟着向后一歪,刚好被陈灯接住了。
第53章 亲擢
既决定对卢省发难, 谢靖就与周斟并李显达一道, 商量起来。
卢省如今,也不是轻易动得的,他每日随侍在皇帝身边, 位置敏感重要, 倘若一上来对他下手, 搞不好招人非议。
东厂在他手里,锦衣卫穿飞鱼服的一大半, 都该和他有交情, 虽说没有皇帝的谕令,轻易不得调动,但是谁也不知道,现在皇帝的心, 有几分向着谁。
李显达有些坐不住了,“谢九升, 你成天算计这些, 有意思吗?不如我连夜进宫, 抓住那阉奴, 不用带刀,单凭一双手……”
周斟说, “将军稍安勿躁, 此事倒真有些计较。”
他接着说,史书上写了,碰到这种事, 得先把正主稳住,然后把他身边的亲信党羽,挑着个儿全都撬开,然后围点打援,等到对方筋疲力尽,左支右绌,出了纰漏,再一拥而上,围而歼之。
比如徐阶要扳倒严嵩的时候,先对他儿子严世蕃和干儿子罗龙文下手;而崇祯收拾魏忠贤的时候,也是先给他说好话,罪名全扣在了他的干儿子崔呈秀身上。
李显达钦佩不已,“你们读书人整人的法子,写出来也是一部兵书。”
“九升,你该想好了吧,”看谢靖一脸不动声色,周斟问。
“那个道士,莫冲霄,”谢靖语调中,带着一丝冷意。
“我自去带人擒他,尔等不要现身,”谢靖这么安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