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烛光下,可见少年神清骨秀,完全继承了宁家人的顶顶好样貌。再加之这些日子跟着黄秀才学习,亦更添了几分书墨的温润,愈显得沉稳。
宁莞抬眼打量他许久,对于宁沛宁暖兄妹,她照看,更多是在全几分原主为长姐的责任,其实也算不得有多亲近,要真论起来,平日里反倒是芸枝与她相处更多,更亲熟些。
这还是半年来,头一次两人单独处在一室里说话。
“你就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宁莞问道。
宁沛搭在膝上的双手攥紧衣袍,犹豫踌躇间还是皱了眉头,回话说道:“长姐上次曾问起芸枝姐姐有关晋皇室之事。”
宁莞颔首,“是问过。”
宁沛将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子取了下来,双手递给她,说道:“便是这个了。”
宁莞接过,左右看了看,并未发觉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只是玉质绝佳,触手如凝脂,“有什么说道?”
宁沛想起死去父母叔伯,面有悲色,“这是父亲给的,当时年幼也不知事,只隐约记得晋皇室几字,旁的就不得而知了。”
他自小伤了脑子,痴傻愚钝,能勉勉强强晓得一二已是实属不易了。
宁莞也知道这一点,点点头,没再多问,将玉佩放下,与他说道:“这事你别再多想,回去休息吧。”
宁沛走至房门,将扶住门闩,又侧过头来,声音沉闷,“长姐,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可以,把它扔了也好的。”
宁莞冲他微笑了笑,及至门再度合上,她才褪了褪唇边笑意,指尖轻点了点玉佩。
扔了?
这肯定是不行的,水风岚那里也不信。
直接给水风岚?
也不大可取,一旦事发,靖朝这边难以交代。
亮堂堂地交给兴平帝?
倒是可以,但这水风岚……还是个问题。
说到底,无论怎么做,水一莟话里丧心病狂的水风岚都是个大麻烦。
水风岚是水家庄老太爷最小的女儿,单看水一程行事,也能大概知道水家庄的态度,要么就是不想管,要么就是压根儿拿她没法子。
坐以待毙是不可取的,就荷水湾猝死那一场,便可知其毒术确实登峰造极。
医蛊毒不分家,在这上面,她倒不是特别担心。
但水风岚太过神秘,水一莟年纪小,知道的东西也少,也提不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宁莞眸中映着灯架上的烛火,看来还是得自己想些办法。
比如一切的推动者,水风岚的拥趸者,那位北岐已逝的阳嘉女帝。
女帝啊……
“浮悦,时候尚早,你替我跑一趟,买幅画回来吧。”
浮悦动作快,不过两刻钟就把东西买了回来,她这样迅速,宁莞都有些惊讶。
女帝的画像可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都能有的,更何况这里不是北岐,而是关系一直不好的大靖,原以为会费些功夫呢。
浮悦悄声解释道:“明面儿上是难找得到的,但暗里还是有的。”
大晋女相卫檀栾,北岐女帝公西笏,其声名盛极,这两位的本事风姿,就是天下男儿也逊色三分,私下的崇拜者自然也是不少的。
宁莞明了,接过画来,笑着让她自回房去,旋即便转去后房与正在给洗澡的芸枝说了一声,这才前往画室。
照例置案焚香,举步而过。
楚郢隐在暗处,陡然见映在糊纸格窗上的人影眨眼间消失,微怔了怔神,他悄然落地,往里一探,果不见了人。
两处烛台蜡泪滚滚,隐有青烟蒙在后方北岐阳嘉女帝的面容上。
他抬手碰了碰画纸,又转眼落在案上的画像。
剑拂青霜过,人从叶间来。
这是裴中钰。
…………
宁莞静静站在原地,头顶是天花藻井,脚下是锦绣毡毯。
眼前帘幔重重,轻纱如絮,隐隐听得琵琶声响,古琴相和,还有阵阵不歇的欢声笑语。
看这彩槛雕楹,绮丽陈设,还有旁边手执拂尘的宫人,该是北岐皇宫无疑。
宁莞将定下心神,一侧生得长脸宽额,两颊下陷的内侍半弯着腰身,小步上前来,姿态甚是恭谨,说道:“大人怎的不往里走?陛下闲时休憩,您进去作陪也是好的。”
听到大人二字,宁莞先是一顿,后才顺势应了声好。
她也不忙着往里走,而是抬手扶额,虚了虚眼,佯装着糊涂打探了一番现今的情况。
内侍不疑有他,一一应答。
宁莞稍作梳理。
现今是北岐阳嘉女帝初登皇位,正是二十三年前,大靖还是太上皇当政,离他禅位,换兴平帝践祚还有四年,离原主在盛州出生约莫还有五年。
一个时间点不可能出现两个相同的人,这般想来,她这次待的年月也是极有限了。
知晓了现是何年何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