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去莫娘河,特地来尚书府送信卖好,也是想让杨文卿入宫后提携着武明霏的意思。
杨文卿当时只是低头应是,心中却是微哂。
圣上正是当年,去花灯会还能是为了花灯?只怕是赏遍宫花,借民间花草换换口味。而武明霏如此聪明厚脸,哪里还需要自己提携,大约是想拉个挡箭牌,躲避刚进宫的风头。
轿中的杨文卿思及此处,清雅明丽的脸上,终究是露了一丝不甘。
再明白又如何,身为投靠李太后的兵部尚书之女,还不是要装作糊涂,陪武明霏来这花灯会,眼巴巴地等着与圣上“偶遇”,盼望他观花赏柳的眼睛为她们停留。
她何其羡慕穆采薇!穆采薇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能够做到自己不能之事的理想寄托。
可惜,穆采薇也被逼着嫁了人。
“姑娘,到了”,轿停,杨妈靠近轿帘回禀,小心嘱咐,“姑娘千万戴好纱笠。”
杨文卿收回心思,正色敛目,仔细戴上纱笠,这才下轿。
莫娘河在城郊,依山势弯曲而下,此时她们正在高处,放眼望去,上有夜幕无边,星子闪烁,下有奔流长河,花灯摇曳。
杨文卿于京城出生长大,十八年来,星空夜幕从未如此宏大地出现在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要大笑,却还是忍住了,只是于纱笠下清雅浅笑。
回首来时路,却是灯火通明的城楼城关,与高大耸立的城墙。
还来不及作何感想,就被武明霏拉着,往热闹处去了。
树荫下,一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带着三四随从,其中一名正向他禀报着什么。
“回主子,她身边的就是兵部尚书之女,杨文卿。”
“当真是月落寒江之貌。”
路边商户都挂着灯笼,小摊贩也挂了灯笼照亮,吆喝声不绝于耳,却不显吵闹,别有一番民间风情。
还有杂耍的看西洋景的,还有人带着只聪明可爱的小猴子卖艺,围了一圈姑娘小姐,猴主人指使猴子一个劲儿对着众女作揖、空翻,姑娘们笑得开心,富裕些的都乐意给几文打赏,还要亲手丢进小猴举起的铜锣里。
杨文卿略看一一眼,不等武明霏,带着杨妈转身走了。
离了摊贩集中的地方,人烟渐少,河里不时有花灯飘过,岸边树上挂着灯笼,人少了景物越发好看,杨文卿也就顺路走下去。
“前面那个姑娘掉了手帕”,杨文卿瞧见,告诉身边的杨妈,意欲让侍卫前去提醒。
武明霏拉住了她:“别坏人姻缘。”
杨文卿疑惑不解,武明霏扬扬下颚让她自己看。只见那姑娘隔着薄薄的纱巾含羞带怯地看着捡起手帕的公子,公子磕磕巴巴地把帕子递了回去,大概说是要护送佳人找到亲眷,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一起走远了。
原来如此,杨文卿低头轻笑,抬步继续赏游,武明霏有心再往热闹处寻圣上,可杨文卿不配合,她又不敢离了杨府护卫,眼看着机会白白溜走,只得在内心大骂杨文卿立|牌|坊。
一阵怪风袭来,一只珠钗滚落到了杨文卿脚边,又一直向前滚去,直到碰到了另一行人。
因为要戴纱笠,杨文卿并未装饰这样华丽的簪钗,武明霏也是一样,身后又并无其他姑娘,这是从何而来?杨文卿只觉奇怪。
“两位姑娘”,那行人捡起珠钗,慢步走来,原来是个极俊美的公子,他像是完全不惧虎视眈眈的侍卫,笑问,“不知这珠钗是哪一位遗失的?”
此人态度看似有礼,却终究令杨文卿觉得轻佻。
她垂目摇头,并不与他搭话。
武明霏刚才也看过,四下里并没有别的姑娘,更何况,她看过画像,知道这就是她要等的人,此时心中激动难抑,不禁猜测他莫非已经看上了自己,借故搭言?
“是”,纵使武明霏脸皮再厚,此时倒也显出几分羞涩来,“也许是小女子的珠钗,不知可否一观?”
那公子将珠钗递给了杨妈转交,让武明霏心中好不失望。
她定睛一扫,这珠钗华光流彩,并非等闲,许是宫中之物,不禁起了一丝贪念,但究竟是用素手递还到了那公子面前,歉然道:“此物并非小女子所有,一时误认了,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那公子并未接过,笑道,“就送给姑娘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刚才不知躲在哪里的侍卫们跟随在他身后,竟是说一不二的气势。
杨文卿此时明白,这轻佻公子,就是当今圣上。
竟是这样的人。
她眼神一黯,只道是乏了,侍卫们招呼轿夫将轿子抬来,打道回府。
次日,圣上下了圣旨,秀女名单上,屈屈镇西大营将军的女儿,竟列在众女之首。
而兵部尚书之女的名字,紧随其后。
杨文卿虽爹娘接了圣旨,强做开心,回到闺阁中,便是悲从中来。
这悲戚,不仅是为了自己就要入宫,还因为听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