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生,她择了一处驿馆,从驿馆的高处来看,她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绣着金丝边的湘色衣袍,扎眼而引人,是薛怀民。
薛怀民正游荡于灯火之中,似是颇有兴致地询问着什么的价格。这中秋即将到来,这时节买这些东西也不足稀奇。
华柔柔联想到他与薛亚民的关联,独自下了楼。
她不动声响地走到他的身侧,熟稔道,“薛公子,许久未见。”
“远处便见那盏灯很是明亮通透,可否观赏一二?”
“华柔柔!”
对方反应过来,面容欣喜,对华柔柔来说,那就好问出话来了。
薛怀民把那灯笼交由至华柔柔手中,“给你。”
又继而问她,“你怎么会在此地?”
“回家祭祖,恰巧路过。”华柔柔应声道。
“你回哪里去?”
“明洲。”
“我也是回明洲去。”
眼见对方攀谈的兴致又起,看着夜色中这张很占便宜的脸纨绔而活跃——
于是,摇晃着这只月牙状的灯笼,华柔柔没有拖延半刻,“你与你庶出的弟弟薛亚民熟么?”
“我想要聊一聊关于他的事。”
“喂,好歹我还在茶楼当过你一天的说书先生,能不能别一上来就讲这么丧气的人啊。”薛怀民微微恼怒道。
华柔柔目光仍是坚定,轻笑了声,“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茶不过喝了半盏。
薛怀民主动提及了这个话题,“薛亚民是个生性争强好胜的人,可惜资质不足,后天如何勤勉都难登大雅之堂。”
“最近他在太学似是过得也不如意,我见他本就是没有多话,他见我也不敢多言。”
华柔柔轻笑,的确,薛怀民看似便是不好说话的人。
“我这讲的是实话,没有因为嫡庶有别而刻意损谁,华姑娘为何笑?”
盖上了茶碗,华柔柔的神情依旧柔和,“那他擅长写赋吗?”
“他对音律什么向来不感冒,你为何如此问?”
华柔柔起身。
“我好像知道些什么了。多谢。”
“华柔柔,你也真够现实,如若我起初就被你问出话来,是不是这茶也不喝?”
“我只是一时遇着点事,比较急。”
“把那灯笼带上吧。”
“好。”
灯笼的侧面恰巧有一个“柔”字,暖暖的橘色灯光透过曼纱,仿佛在那灯火之中笼罩的一切,宁和与美好。
那字,只是恰巧罢了。
华柔柔的脚步没有停歇。
*
次日,华柔柔终是到达了华府老宅。
推开陈旧Yin冷的大门,几乎就立刻清晰地听见老妪一声立下——“跪下!”
“祖母许久未见,性情依旧暴躁,柔柔千里迢迢来,来跪的应该是需要被祭祀的人。”
华柔柔不惮于给一些人一些对等的打击。
“不过,祖母,您需要我跪下,我便跪下。”
有些话若不是因为过往经历,她做不到这般残忍,“如果您与列祖列宗一起接受得了的话。”
老太太双目如炬地盯着华柔柔,因为这明晃晃的诅咒而气愤,目光自然Yin狠而恶毒,“放肆!你这幅嚣张模样,不管你在家中如何亏待妹妹也好,但你在我这里,就容不得你多说一句。”
一瞥,便是小凳坐在老太太旁的华桑桑,像是说些什么安抚的话,紧紧地抿着唇,可嘴角偏偏又像是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既然姓华,那只要我在这个家里活着一天,你就必须听着我的安排!”
老太太没需要华桑桑的搀扶,独自猛然间站了起来。
“什么安排?怂恿我父亲高攀我母亲以后,不应该下一步好好安排指导您心爱的小孙女,是吧,桑桑?”
华桑桑面容踌躇,“姐姐,我什么也没有说……”
“华柔柔!可见你平时如何欺压我家桑桑,你平时在家中恣意妄为就够了,竟然还敢跑到太学府上卖弄自己,沽名钓誉,年纪轻轻的姑娘站在一群男人之间,可还懂得‘避嫌’两字?”
“这两字你还是先教教你的宝贝小孙女吧。在我这里,很不适用。”
华柔柔知道华桑桑要说什么,她也不畏惧华桑桑说什么,只是明明是自己理亏的事可以让别人顶替自己的位置,遭受众人嘲讽?这是何等的愚蠢心思?
见那老妪自以为教导的模样——
前世种种的回忆卷土重来,她嫁入皇室的那日对她百般恭维,却又在她“假孕”事件暴露以后,这位华府老太太毫不客气上门责怪,指责她“有违孝道,天理难容”,她当场就把这一位原本就没多大关联的老人赶了出去。
于是乎,她又有了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如果这样的恶劣的名声可以保护自己,那么她不介意……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