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顾皎道,“天儿冷,我也出不来远门,听你们说说外面的事情也好。”
含烟其实是担心的,“夫人,平地这般乱,你看要不要搬去城里?”
顾皎摇头,“不必,我在这儿,更安全些。”
城守和裴大人收了王老爷许多钱,不好甚都不做,便派了一队衙役进王家庄,对着庄人问询。若是心平气和答了的,放过;若是显出忿忿之色,言语中带着怨愤的,便绑起来。
“我是他二大爷,不是土匪!”那人吼起来。
衙役‘哈哈’大笑,“现在,我才是你二大爷。”
可笑声没过,便见得一线血ye飙出来,撒得四面都是。那衙役整个僵住,双手去捂颈项,却依然捂不住,最终倒在雪地上。
剩下的几个衙役吓得要死,赶紧团团围起来,可周围除了沉默愤懑的庄人,只一个壮年的汉子手执柴刀。
那沉默,积蓄了无限的怒火,一瞬之间便能窜出万丈的火苗,焚尽世间一切污浊。
第109章?民心
官差被杀,?乃是真正的大事。
柴文茂亲自点了些留守的兵,?并城守一起,要去捉拿匪首。
十几匹高头大马,?几十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在龙口平地上耀武扬威的来去。
所有乡民噤若寒蝉,低头来去,?并不敢有任何搭话,?连视线相交也最好不要有。
只去的时候,该跑的人全都跑光了,衙役便挨家挨户的搜,却一无所获
王家庄上但凡和别庄有点亲戚关系的,都拖家带崽地走了,?去得最多的,还是顾家庄。
“顾皎?”柴文茂皱眉,“这女子当真是不怕死?非要跟我对着干?她就非得这时候,?还施粥呢?”
王老爷已是想明白,他家在龙口已经众叛亲离,?不抱紧柴文茂必死无疑,便道,?“和他爹一般假仁假义。必是私藏了粮食,否则怎可能大肆施粥?”
城守吃过李恒和魏先生的苦头,Cao心以后他们回来无法交待,?憋出来一句话,?“我的人去端了粥来看,?施的也不是白粥。乃是红薯,山上的野菜,挖的各种根jing混一起熬的。听说,她也是每日一起吃。”
柴文茂头次遇上这种女子,当真是想杀而不能直接动手,想弄死她无处下手。
他皱眉,冲王老爷道,“你有甚法子?”
王老爷苦苦思索,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
“柴大人,确有一般法,但需得人多才见效。”
柴文茂便道,“给你几日时间,凑人数去罢。”
山坳里,一间小木头房子。女子将吃的紧着小儿子,自己饿得最后一口气。那男孩七八岁大,大约晓得娘亲要死了,便学着以前娘亲照顾自家的样子,去外面捡干柴,挖草根,要煮一碗汤。可他力气太小,忙了许久才得一点点。
一个竹筐落眼前,里面装满了黄黄圆圆的东西。
小男孩抬头,却见一个全身罩在青布里的人,他吓得往后一退。
“这个!”那人指了竹筐,“拿回去,谁也别告诉,放水里煮软了吃。”
小男孩惊疑不定,却见那男子几步跨出林子,不见了影子。
他马上跑过去,将竹筐往外拖,抹着眼泪回家。
娘,咱们有东西吃了。
老林子里,躲了一群四五十的汉子,满身血痕和泥巴点子。他们不敢继续往深山里走,那是山民的地盘;也不敢下山,山下日日有衙役来;可窝在山洞里,早晚是饿死。
“我不该冲动。”一个人道。
“是他们太过份,我们是老实庄稼人,怎么就是土匪了?”
“土匪?”另有一人,“往日去河堤上干活,那些土匪在别州的时候,也是庄人。”
“这仗,都打龙口来了,天下还有能活人的地方?”
“没有。”
“怎么办?”
“等死。”
“大伯,人是我杀的。我去自首,和你们不相关。我一个人扛了,你们出去把我老婆孩子——”
“闭嘴。这是你一个人的事?那人狠毒得很,就算你一个人扛了,他也不会算了。这进冬来,使了多少花招想买我地?我通没同意,也不准你们卖。还没发现?他就是要夺地,恨不得咱们都死干净了才好。”
凄惶绝望,无路可走。
洞口一阵细碎的声音,有雪片落下来。
众人俱惊,有胆大的拿了木棒出去,却见一黑影立在树下。他脚边数个竹筐,里面仿佛是新出土的甚东西。有点像红薯,却又是黄色的。
是夜,雪光寂寂地衬着月光,庄子里一片寂静,连狗吠也无。
一老妇紧紧搂着小女儿,“明日娘带你去顾家庄,那处将军夫人还在开粥。我把你去做工,马上就有得吃了。”
“我要吃红薯粥,甜甜的。”
“好。”
“放一点点糖,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