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们欢欢喜喜走了,顾青山心头也松了口气。他不知出去这许多人,能有多少回来,那些新衣服和新武器只怕多半都扔水里去了。
可花钱买的是良心,他已尽了人事。
周志坚素来对顾青山是有些意见的,对顾皎态度也很保留。这父女两人的Jing明,不下魏先生,从来不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往出三分力要说成十分,投一两银子出去,必得收回来十两。将军嘱他好生照看,他只当将军被夫人迷惑,失了心智;魏先生也说,女人天生便是男人的一劫,是能要人命的。因此,他虽会护着顾皎,但却绝不听令于她。
只征兵这一遭,却狠令他刮目相看。
明明自家花了大钱贴给青州王,却一声不吭的。既没趁机跑去邀功,也没大张旗鼓地为自己挣名,而是这般不声不响地将事情做了。
虽因顾青山包了全城的铁匠铺子,行为太过。可当听说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和跟着儿子去从军的小子们做兵器,便都是既羡慕又很通情,口中也要赞一声果然是大方的善人。
周志坚便对顾青山点了点头,作揖后,离开。
顾青山默默还礼,也不去说那些客套话。
一眼看不到头的粮车,满地牛马的粪便,几乘前后巡视的青花大马。
辜大将自己的兄弟们分了八组,三人一组,按照往日巡逻的规矩,负责了二十来辆粮车。他们需得来回走,遇见车轮被卡住的,得去平路;车轮陷入泥浆中的,得去推车;车轮崩了的,得想办法修车;火车粮车侧翻,则要规整里面滚落出来的各样粮食。满身尘土,满头大汗,手脚上全是泥浆和粪便的点子。
吃饭倒是简单,就着野外的水,生啃着车上的红薯。
也只有监督的那些小官,能吃上热食。
刚开始一切顺利,行了一天,下面一个兄弟却跑来问辜大,“大哥,有个事你知道不?”
“甚事?”
“我刚在后面找那帮民夫帮忙弄车轴,结果听他们说了。更后面,龙口庄子上那一拨,他们当真得着东西了。”
“甚东西?”
那兄弟十分忿忿,“走的那日,周大人不是让咱们从右边走,上官道和粮队汇合吗?”
“对!”
“庄子上那拨,从左边走,拐了个弯,去的粮队后面,对吧?”
“是。”辜大敲他一下,“你有甚说甚,问我问题,是考我记忆里?”
那人笑一下,这才道,“就是那会儿,听说顾老爷等在左边门口,给他们一人发了个包袱。里面装了许多东西,新衣服,新鞋子,皮甲护心夹板,还让随便选兵器。”他忿忿,“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为甚单把咱们分开,原是为了这个。”
“当真?”
“当真。”兄弟指着后面,“那些民夫里面有很多石匠和木匠啊,还有会修车的。庄子上的小子们太年轻,屁都不懂,车崩坏了只好跑前面来找人帮忙。人家见他们穿的新衣裳,腰上还别了匕首,就问。刚开始还不说,后面混熟了才说,是顾老爷和将军夫人单给的。”
旁边冒了个人头出来,“一样从军,一样卖命,咋得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咱们的命要贱些?之前有庄上的小子来显摆,我还以为是夫人随口哄他们从军的白话,不想居然是真的。”
辜大沉稳道,“咱们前头记录不好,想是还没能得信任。”
“大哥,咱们无论怎么干,他们都不会信的。现在刚上路都不一样了,等后面真上了战场,怎么办?把咱们丢前面当挡箭的炮灰,他们在后头活蹦乱跳呢?”
辜大见前面来一马,低呵道,“闭嘴。”
马来,赫然是一个巡视的小官。他一鞭子打在泥地上,溅起不少灰尘,“怎么不走了?站着嘀咕啥?前面还有多远知道不?必须赶在天黑之前进山坳。快些——”
说完,又去后面催促。
那人看着辜大两眼瞪圆了,道,“大哥,咱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干,咱们就咋干。”
辜大双目如电,“当真?”
四面人猛点头,“大哥,跟着你才保了咱们的命,不听你的听谁的?你说,咋干?”
“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等晚上!”
山里天黑得早,前一刻太阳还挂在半山,后一刻便不知去了那里。
四面漆黑,八方都来着凉风。
所有的粮车团成一个圈,窝在山坳里的一片空地上,圈外有人在巡视,圈里却搭了一些帐篷或直接就地,睡了许多人。
辜大坐在篝火边,往里面一个个的塞红薯。旁边有人来来往往,或者忙炊食,或者准备明日启程的物事。顾琼却从暗影里来,怀里藏着什么好东西一般。
“嘿,大个子。”顾琼一屁股坐下。
辜大看他一眼,有些戏谑,“二少爷。”
“甚二少爷?叫我顾琼,猜猜给你带甚好东西来了?”顾琼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大大的油纸包,散发着油脂的香气。他抹了一下鼻子,嘿嘿一笑,“我们